“沒錯，如果擴散力差，就不可能傳遍同花色的十三張卡片；如果擴散力強，那疊在一起時就很容易串味——這也是落汗的手法，很少用於標記整幅撲克牌的原因，畢竟兩邊都是不可調和的矛盾。”雲洪說道。
“可是，您剛才在桌下的一個動作，以及方才在演示過程中，為了判斷牌面時的準備動作，卻暴露了這種香料的特性。”司弈星雙眼如炬，彷彿從中射出了烈烈火光，要照徹一切藏匿於陰影中的秘密：
“這種香味劑，在常溫下擴散和蔓延能力很差，但是在經過一定程度的加熱升溫後，擴散能力就會迅速上升，足夠蔓延到至少十三張牌上。”
雲洪的臉色微變，但這異樣的神情稍縱即逝，立刻又笑著說道：“這種高科技的玩意兒，像我這樣上了年紀的人是不懂，你抬舉我了。”
“這個藉口找的不夠高明，誰不知道千術是一門與時俱進的學問，許多老千早就用上了紅外線熱感測標記，甚至是同位素標記之類的高階手法，要不是今天的決賽，幾乎帶不進來這些玩意兒，您恐怕要讓我大開眼界了。”
雲洪默然不語，一動不動的看著對方，司弈星試圖從他身上找到一些包藏線索的微動作，但很遺憾，對手畢竟是千門宗師，就算被當眾揭穿，也還是巋然不動的有氣度。
“類似的例子在現實中並不難找，有些物質，例如海波的熔點很低，但常溫下卻是固體，不湊得很近是聞不到氣味的，但只要稍稍加熱，它的味道就會迅速擴散出去——您所使用的，恐怕也是有類似性質的香味劑。”司弈星繼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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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在桌子下面用力摩擦，為的就是讓氣味加速擴散到每張牌上。還有在抽牌之際，您裝作是在祈禱，其實是用額頭的體溫和上下摩挲，讓特定牌的氣味擴散出來，好讓你進一步確定——”
聽聞此言，雲洪也只得訕訕笑道：“你們年輕人想象力太豐富了，那不過是我心裡沒把握時，用來平靜心緒的習慣而已。”
司弈星卻是對對方的說辭完全不以為然，只是自顧自的揭秘：“讓我確定這一點的，是您在第一次抽牌並展示錯誤時，說出的那句話。”
“哦，我說什麼了？”雲洪表情也有些迷茫，似乎他也不記得，自己隨口說過什麼，會洩露天機的話。
“您說‘人老了，不中用了’——這話本身就有些奇怪，畢竟您老身體保養的還算不錯，除了體力有些衰退外，運動能力、手法技巧和視覺都還是如日中天。”司弈星說道：
“更何況‘老千老千，越老越千’，對於千門中人來說，只要還沒老到腦子生鏽，那實力一般都隨著年齡增加和經驗積累，而越發的愈老彌堅才是。”
“……”雲洪臉上的表情逐漸褪去，彷彿是在暗示著，他的秘密的確被一點點揭開，暴露了在陽光下。
“而嗅覺，卻是會隨著人體的衰老，明顯快速退化的能力，即便一直保持一定強度的訓練，也只能稍稍緩解，卻無法阻遏嗅覺越發遲鈍的大勢。”司弈星自信的說道：
“也只有在這一點上，一直都比年輕人更優秀的您，才不得不服老感慨，因為您誤判了紅桃6和紅桃7這兩張距離最接近，因此香氣程度也最近似，容易混淆的牌。”
廣場上的眾人，原本已經差點被雲洪的氣勢所壓倒，開始相信司弈星才是在憑著臆測和想象力胡說八道，然而在聽到這一番邏輯縝密，細節吻合的猜測後，卻不由得再次倒戈。
沒錯，如果司弈星的假設成立，那麼雲洪在桌下製作不同香味濃淡梯度的標記時，靠的最近的紅心6與紅心7，的確味道幾乎相差無幾。
而雲洪也因為不再年輕，嗅覺不如過去那樣靈敏，再加上在這種緊張的環境下，出千落汗時間都極為短暫，還要維持住有關手法的秘密，不能直接將牌拿到鼻子旁邊聞。
因此，他才以一步之差，出現了錯誤。
但在經歷了這次失敗之後，雲洪也意識到，自己的嗅覺已經不像過去那麼可靠了，因此只得放棄一部分的隱秘性和安全性，直接將牌貼在額頭上。
在用體溫加熱、上下摩挲的同時，也讓牌更接近自己的鼻子，可以更容易的嗅到氣味中的微妙差異，從而加強判斷時的精度。
這樣一來，後面四局雲洪便再也沒有出過差錯，一直連續得分，當然這樣做的代價，就是暴露出了更多的蛛絲馬跡，從而被司弈星的慧眼所看破。
“另外，再告訴您一件事，那就是人在刻意想要嗅聞氣息時，鼻子會有輕微翕動，這是就連您自身都無法察覺的，肌肉的本能顫動。”司弈星說道：
“因此您日後若是再想用此千法，無比一定要完全遮住鼻子，否則暴露的風險不小。”
“後生可畏，後生可畏。”雲洪的精氣神，似乎有些洩了下來，只是苦笑著拍手道：
“我原本就知道你慧眼卓絕，事無巨細全都能夠一目瞭然，卻也沒想到，竟然異常到了這種地步，這恐怕已經是超越人類範疇的觀察力了，老夫自嘆不如。”
“您過獎了，那麼，就恕晚輩無禮了。”司弈星抬頭看向月槐，說道，“荷官，方才那些說辭便是我的全部指正，您要確定的話也很容易，只需分開四種色牌，一齊湊近鼻尖聞一聞，應該就可以嗅到有明顯差異的氣味了。”
“好，那麼我就開始檢驗了——”月槐點點頭，接著如同司弈星所言，將牌分成四堆後，分別拿起仔細嗅聞了一番，臉上依舊平淡如水。
現場的空氣似乎又緊張起來，就連剛才還穩操勝券的司弈星，也下意識的吞了一口口水。
在結果揭曉之前，什麼都有可能發生，就算是他看似佔盡天時地利，卻還是半顆心懸在空中，目光不由自主的鎖定在了月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