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燈光如練。何處寄足,高樓廣寒。非敢作遨遊之夢,吾愛此天上人間。“

上海公共租界東區,靜安寺旁拔地而起的一座三層樓大廈。

大廈整體氣勢輝煌雄偉,中央高聳著圓柱形的建築,兩側插著旗杆,在黃浦江的晚風中飄蕩,大樓的兩側用地道的英文寫著”paramount“的英文字樣,正中則是三個十分醒目的大字”百樂門“,被四周絢燦奪目的霓虹燈點亮,富貴堂皇。

這便是有“遠東第一樂府”之城的不夜城——百樂門,同時也是大上海滬上這幫達官顯貴們的銷金窟。

遠遠便能瞧見這百樂門的門臉顯得十分闊氣,是特意請洋人打造的鍍金的英式旋轉門,身著燕尾服的門童站得筆直,三四名白俄女郎站在門口有說有笑,門庭前各式洋車也是絡繹不絕。

可算到如今,這百樂門也算是換了三個老闆,第一個是百樂門的東家花大價錢請的一位叫做勞倫斯的法國人來經營,百樂門也一改往日夜上海兔女郎的場面,活脫脫成了美式交際舞會,這種不接地氣的營生,自然不得當地達官顯貴們的歡喜,東家們認為外國佬始終是摸不著中國人的習性,便又自己親身上陣,為此招募了一大批的舞女。

這舞女都是百裡挑一選出來的,不僅僅樣貌出眾,還持有百樂門專門簽發的陪舞證。

這一招牌,可是火速躥紅,瞬間成為大上海十里洋場的金字招牌,這些訓練有素的舞女,也成為了不夜城的一道靚麗風景線,而百樂門也開始著手打造大明星,包括紅極一時的電影明星。

前些天,百樂門新打造的大歌星據說便是復旦大學畢業的高材生,憑藉出眾的學識與樣貌,深得眾人追捧,竟然隱隱有追趕歌后蘇蓮衣的勢頭,一夜的舞票收入竟然達到了數千萬法幣,可謂是駭人聽聞。

可讓眾人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位百樂門新貴勢頭正勁的時候,卻選擇了退出江湖,嫁給了滬上某位頗有權勢的大員家的大少爺,做了少奶奶,也算是急流勇退了。

畢竟亂世的歲月裡,女人在這十里洋場上本就生存不易,博得好名聲不如早早找個好人家,嫁入豪門也算一種選擇。

當然,如此煙紅柳翠之地,並不僅僅是歡樂場,在這些歡樂場當中,也談成了成批的軍火買賣,那些大佬們一邊觀看歌舞表演,一邊於咖啡濃酒伏特加之間,就把生意談成了。

這“遠東第一樂府”更是名不虛傳了。

前些天,美國殿堂級喜劇大師卓別林與新婚夫人寶蓮·高戴在美國結束《摩登時代》電影的拍攝後,乘坐遠東第一遊輪度蜜月旅行,途徑上海,在京劇大師梅先生的陪同下,便做客百樂門。

次日,上海各大報刊就刊登了出了卓別林夫婦在百樂門跳舞的照片,包括美國時代報紙也刊登了中國上海的百樂門,更是冠以“中國第一樂府”的名頭,自此百樂門便名動海外,蜚聲四起。

久而久之,此地上達滬上達官顯貴,下到三教九流,可謂是彙集了各行各業的大佬們。

而今夜,就在這百樂門三樓的一間房間中,一位身著白色西裝的年輕少爺,正站在一座青銅打造的關二爺像面前,神色甚至虔誠。

只見這裝潢富麗堂皇的房間中煙熏火燎,各種青銅小爐,裡面裝的都是上好的名貴檀香,而那正中的關二爺銅像也按照五行八卦方位,面朝東南,手中大刀鎮關西。

那西服革履的年輕少爺閉眼拜了拜,臉色卻在燈光下透著一股略顯病態的蒼白,但那雙眼睛卻如吞虎狼一般英武不凡,十分懾人。

此刻他接過一旁那位身著馬褂長衫的年輕人手上的香,恭敬的在這關二爺像面前插了下去。

這人便是如今上海十里洋場,風頭正盛的魚龍幫大少,江湖人稱病公子的江陵江飛白,而他身旁那位身著馬褂長衫的少年人也不是凡夫俗子,此人一身詠春拳法,堪稱集南北詠春之大成,三步之內,金剛無敵,無人可以近身,更是當年以詠春十八路拳法,打得俄國大力士抱頭痛哭的主兒。

他便是上海十三太保裡面的浪子。

浪子瞎子小乞丐,詠春浪子郭明溪。

而這江家,本也不是上海老戶,原本祖父那一輩是在蘇北經商,可是清末趕上太平軍之亂,蘇北匪患日益深重,戰火連綿,百姓生存不下去,便開始向北闖蕩,有的闖關東去了東北齊齊哈爾,有的又害怕日本人在東三省為禍,便留在了上海。

這江陵的父親江楓眠更是一位傳奇人物,此人字“暮亭”,取字於宋朝林逋的“餘花落處。滿地和煙雨。又是離歌,一闋長亭暮。”一句,年四十一歲。

當年也是出身於書香門第的商賈之家少爺,可惜清朝末年家中遭逢變故,父親去世,家族離散,飽經苦難的江楓眠跟隨母親在上海摸爬滾打,歷經風霜,成立了自己的幫會魚龍幫。

可之前母親在世的時候,江楓眠也算守規守據,逢年過節好接濟一下窮苦學子,可是自從母親過世後,江楓眠越發肆無忌憚起來。

久而久之,江楓眠位高權重,隱隱有了目空無人的傲慢,竟然重操起了舊生意,其一手成立的五湖公司,表面上經營的是米糧生意,但是暗地裡卻是經營的鴉片活計,江楓眠隱藏於幕後,經他謀劃,手底下擁有不小的秦樓楚館與煙館,手下聚集有上海十三太保的浪子與酒鬼,實力不俗,手段狠辣,成為不亞於上海的第三大勢力。

而這江陵,字“飛白”,取於“鴻都門下飛白書,一筆落成八大家”一句,年十八歲,人稱江大少,乃是江楓眠的獨子,出生時江家已經在上海落地生根,財源廣進,可謂含著金鑰匙落地的,所以造就了江陵的紈絝子弟性格,加之其父江楓眠替日本人做事之後,手段越發狠辣,江陵久而久之也性情乖戾。

而長時間的沉溺於酒色之中,導致江陵的身體一直不太好,人稱“病公子”,但江陵從小酷愛飛白體,尤其是對王羲之與王獻之的書法十分沉迷,一手飛白體臨摹的王氏筆跡,堪稱出神入化的地步,就連明夷先生駱家康見了,也覺得十分驚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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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陵此刻望著眼前這座關公青銅像,腦子裡想起的卻是早上父親的訓斥,不禁眉宇間多了幾分兇狠之色,聲色內斂:“我江家在上海也算有頭有臉的人家,何時這麼忍氣吞聲過,甘願受他日本人的鳥氣,那群龜孫子自己在琳琅閣吃了啞巴虧,不好明面上去搶,便叫我來做這下三濫的事情!”

浪子雙手抱著膀子站在一旁,聞言搖頭,說:“少爺,話也不能這麼說,如今幫主在幫日本人辦事,我們不好拒絕的。”

“琳琅王家自南宋初始創,以鑑寶制寶知名於世,歷經宋、元、明、清,一直綿延到了現在,聲望不墮。像這種出身官府的明清遺留勢力,比如南邊的樣式雷等等,數不勝數,只不過如今時局不好,戰亂四起,許多國寶不是被搶到海外,就是流落民間,古董行的規矩也算是禮崩樂壞,行內許多人見財起意,幹起了幫日本人跟英國人倒賣古董的營生,一時間泥沙俱下,出了不少敗類,但王家還算得上是忠正之家,於江湖上並沒有什麼坑蒙拐騙的劣跡,其祖父當年還是清廷內務府造辦處的理事官,正是玉字門的大家長,王西洲的太爺爺王殿臣。”

江陵側身坐在沙發上,手中舉著高腳杯,晃盪著裡面鮮紅如血的紅酒,聽浪子說起了王家的三代的家底來。

他這個人從不打無準備的仗,既然決定了幫日本人對付王家,事先便一定會做好充足的準備,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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