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蘿莉的臉色已經黑成一片烏雲,座椅都快被她抓出了手指印。看樣子連絳壓根沒有想要徵求她意見的意思,小蘿莉一個如此記仇的人,不氣急敗壞才怪。

我尚在摸著下巴猜測連絳遲遲不開始到底在搞什麼名堂,大白突然頂了頂我的臀部,大叫:“天啦天啦天啦!大爺,你看二爺!”

“又不是沒看過,你這麼激……哎呦我去?”

在我的印象裡,吾囚一直都裹著寬大的斗篷,蔓延著青色胎記的半張臉嚴嚴實實地遮掩在黑色的帽簷下。他幾乎不怎麼抬頭、也不怎麼說話,加上沉靜內斂的性格,就像一個成精了的悶葫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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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現在的他,穿著幽冥標誌性的藏青色直裾,袖口和腳踝都被繫帶紮起來,沒有帽簷的遮擋,整張臉都暴露在明媚的光線下。許多小鬼對他臉上的胎記指指點點,他卻不卑不亢地看著、聽著。

這是一種凌駕於萬鬼之上的從容氣度,彷彿這世間萬物皆囊括在他眼裡卻難入心懷。我甚至有一種錯覺,他就是一塊未經雕琢的璞玉,有朝一日時機到了,一定能大放晟彩。

我摸著下巴感嘆:“這小子可以啊,在我面前那麼能裝蒜,我不在的時候穿個衣裳都這麼出風頭。”

大白道:“或許二爺只是在你面前小心翼翼呢。”

“嗯?什麼意思?”

大白撲稜了一下耳朵,看著我頭歪了又歪:“大爺,你不會是真看不出來吧?多簡單的事呀!二爺……”

接下來的話我半個字也沒聽進耳朵裡,因為在對面高高的觀戰臺上,緩緩走上一個人。

冰冷的眼,須白的發,眉如利劍,面如白玉,身著時界最高貴的白衣,舉手投足似是攏了一袖月華。

這樣一個宛若謫仙的男人,卻是……卻是與我有血海深仇的,雲霆。

大白吞了吞口水,同臺下所有小鬼一樣倒吸了一口氣,連舌頭都打了結:“原來世上真的,真……真的有這麼風華絕代的人存在啊!”

雲霆一拂衣袍落了座,風帶起他垂在胸前的烏絲,飄搖之下自成風雅。

連絳握了握他的手,立刻命人端上了火盆。

是了,他怕冷。

很久很久以前,他就是用這冰涼的手握住我的手,也同樣用這雙手,將冷箭射向了世祖奶奶,射向了我的族人。

我看著臺上眉若疏星、目如淡月的人兒,只覺得心頭的恨意有增無減。

連絳半倚在王座上,搖著扇子仔仔細細地瞧著雲霆,眉目間雲水一般的溫柔。

雲霆面不改色地掃過臺下眾人,淡淡道:“開始吧。”

連絳忙道:“都愣著幹嘛,聾了嗎?還不趕緊開始?”

親衛向著臺下點了點頭,鼓手立刻走向觀戰臺旁的大鼓前,拿起紅綢捆著的鼓槌,一下又一下敲響。

這是祈靈鼓,每有要事發生時,九界皇族便敲響大鼓,向靈空祈福降瑞。如今靈空盡毀,靈族人早已飄零塵世,如今的祈靈,也不過是將形式沿襲下來而已。

鼓手每落下一槌,鼓上便會顯現出一界的圖騰。第一個圖騰自然是酆都的火焰麒麟,第二個則是這場大會的主角,幽冥的浮游青燈。接下來的幾聲,獸淵的狼嘯高皋、羽涯的鳳於九天、木原的高梧棲鴉、石塹的層巒千山、水谷的碧波萬頃、人間的龍騰霧海、時川的層雲蔽日依次顯現。圖騰按照九界的盛衰排列,第一個是如今最強盛的一族,而最後一個,便是如今最衰弱的一族。

我看著臺上雲霆,怔然不知所以。

那可是時川,曾經僅次於靈空的第一族,又加之雲霆十九年前在逆靈之戰聲名大噪、萬眾景仰,更使得時川威名煊赫,怎麼可能會式微到如此地步?

九聲響落下,空中漂浮著九界圖騰,意味著九界昇平。

倘若在十九年前,最後一聲落下,所有圖騰定會融為一體,化作一隻白鶴,在眾人上空盤旋一週,歸於世祖奶奶權杖上的九星珠之中。

只是現在不會出現了。

九星珠散落九界,蹤跡難尋;我的世祖奶奶,也再回不來了。

大白囁了一下我的指頭,我才意識到指甲已經嵌到了皮肉裡。

“大爺,你怎麼了?難帶你不覺得那個人很帥嗎?”

一旁的女鬼聽見大白的話,回頭瞧了我一眼,不屑道:“小驢,你難道不知道有個詞叫‘妒忌’麼?”

大白呼著粗氣,蹬了蹬地面:“你才是驢!你全家都是驢!而且我大爺是幽冥最帥的鬼,他才不需要嫉妒別人呢!哼!”

女鬼“切”地白了一眼,一副“沒見過世面”的表情,扭頭繼續專注地朝雲霆眼泛桃花。

此時所有參選者都聚集在臺下,等著宣判管叫自己的名字。除了吾囚之外皆是三三兩兩地聊著,只有他一個人站在人群中,看著觀戰臺的方向,我也順著他看去,那裡正是雲霆。

我十八年前,我提著酒找他,又是一場大醉,我只依稀記得我跟他說,那日正是我家破人亡之日,雲霆是我最大的仇人。

那時候他還小,我也不知他能否聽得懂,但是孤獨總是不經意襲來,我無人可訴,身邊唯他一人而已。但我還是隱瞞了一些,比如,雲霆除了是我的不共戴天的仇人外,還曾是十方天地中我最愛的那個人。

只是他騙了我。

他負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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