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口袋裡的東西掏出來吧。”江寧指著隋文軒的右側褲兜，“那應該是普通的窗鎖，也就是先前被換下來的零件。你會出現在這兒，應該是想把鎖頭換回去吧。”
隋文軒的手仍垂在身側，微弱的光線下，明顯看得出他的口袋裡鼓鼓囊囊。
江寧依舊緊盯著隋文軒，“水族館的詭計，也是讓我想破了頭，得到的結論是，這起案子絕非一人犯案。我的推理便是從這點出發，然而即使確定有共犯，答案依舊是未知數。直到你出現在這裡，我才敢確定，那個共犯就是你。”
江寧舔著乾燥的嘴唇，一邊觀察隋文軒的神情，但隋文軒似乎沒在聽他說話，毫無反應，彷彿像是站在路邊等公交車一樣。
江寧繼續說：“搞不好打算下毒的人……正是公雪。”
周遭一片黑暗，江寧看不清隋文軒的表情，但他知道對方的呼吸有些紊亂。
“怎麼回事？”高哲的聲音在顫抖，應該不單純是天氣冷的緣故。
“在杯子上動手腳，試圖在休息時搞鬼的，其實是公雪。”
“怎麼可能……”
“警方在她房間發現毒藥，於是我猜想，她應該是想利用毒藥來做某件事。那麼，她想做什麼？說不定她想讓某人吃下？”
“吃下毒藥……”
“問題就是，那個人是誰。讓公雪想下毒的物件……她如此怨恨的物件……我的推理在此處遇到了瓶頸，後來由於一個偶然的線索，我解開了這個謎。高哲，你現在應該知道我為什麼要帶你過來了吧？”
或許高哲早已察覺江寧的用意了，黑暗中，只見他一臉沉痛，宛如牡蠣般緊閉著嘴，眉頭深鎖。
“沒錯，公雪想報那一場比賽的仇。”江寧說。
……
咖啡店內，老闆送來一盞淺藍色香蠟放到桌上，形狀像是扭曲的糖果，燭臺上印有貓咪圖樣，香燭便立在貓咪的背上。
華美一手端著喝幹的杯子，凝視著小小的焰苗，隔著火光的對面，王琳將臉埋進雙手。
此時，一滴蠟淚緩緩滑下。
“風中殘燭……”華美不覺脫口而出。
唉，什麼是風中殘燭呢……
華美回想起那天在圖書館廣場的情景，江寧仍滔滔不絕地說著。
“那場比賽，協助鄭歆陽讓公雪喝下藥物的人，可能是高哲。”江寧說出驚人的話，語調卻依然沉穩。
“他為什麼要那麼做？”
“為了工作。”
“工作？”
“高哲一直在煩惱就業的事，他哥哥曾經上了老賴黑名單，這段過去影響了高哲找工作，再加上考慮到和王琳的未來，高哲不可能去名不見經傳的小公司上班。
另一方面，鄭歆陽在分割槽預賽之前一直在研擬對策，她判斷出唯一要提防的就是公雪，於是鄭歆陽決定用出下藥的卑鄙手法，問題是如何讓公雪在賽前喝下藥物。
鄭歆陽想盡辦法找出適合的人選，以她的財力背景，最後找上了高哲。
當時高哲正打算就職於沈飛精密機械，我最近出席網球俱樂部的宴會，才得知那間公司是沈氏集團旗下的子公司。鄭歆陽接近高哲，以公司內定崗位做為交換條件，在高哲的協助下弄出一場假比賽……”
江寧猜想，高哲應該是提前將藥物摻在運動飲料裡。
華美也想起比賽前她曾問公雪：“要不要喝點運動飲料？”公雪回說：“不用，剛才喝過了。”恐怕就是高哲遞給她喝的。
“可後來公雪察覺自己慘敗的原因是藥物，也知道是高哲讓她喝下的。當然，她恨鄭歆陽恨到骨子裡，但她更無法原諒背叛自己的摯友，於是她想要報復他。
老師生日之後就是高哲和王琳參加男女混合雙打的日子，公雪打算讓高哲農藥中毒而主動棄權。那麼，該怎樣讓高哲在不知不覺中喝下農藥呢？公雪好不容易想出了辦法，而這個下毒計劃，就成了命案的關鍵。”
聽著江寧的說明，華美的頭開始痛了。大家都是最要好的夥伴，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她的思緒越來越混亂。
“聽到這裡你應該明白了，公雪她絕對需要隋文軒的協助。她知道隋文軒可以秘密進出公寓，但她沒向警方告發，而是以此為條件要隋文軒協助她對高哲下毒，沒想到隋文軒卻將計就計殺了公雪。這說得通嗎？”
“公雪倒下後，阿軒是第一個衝上去的，是為了掩蓋他的手法麼……”頭又開始痛了，華美按著眉心，江寧問她：“要不要休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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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美點了點頭。
江寧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彷彿完成一件重大任務一樣，難掩一臉疲憊。
華美覺得他的臂膀似乎小了一圈。
……
香蠟仍在燃燒著，蠟淚宛如一道道淚水，透過燭苗，華美看到了江寧的背影，解開全部謎團的他，神情卻像是在比賽中落敗了一樣。
他覺得自己輸給什麼了嗎？
……
不知不覺間，淅淅瀝瀝下起了大雨，三名年輕人一步一步用力地邁出步子，被雨拍在路上的女生們大聲吵鬧著跑過他們身旁，三人並肩往Ｔ大路走去。
來到咖啡店前，三人很有默契地停下腳步。
“你打算怎麼辦？”江寧問隋文軒。
“嗯……”隋文軒說：“總之，我不會出現在你們面前了。”
“還有一年多才畢業啊。”高哲說。
“應該是兩個月。”
“也對。”江寧思索著畢業的定義，卻沒有具體答案，“你不去看看老師嗎？”
隋文軒驚訝地看著加賀，接著浮現了微笑。
江寧心想，這個笑容也太悲傷了。
“你不覺得不去比較好嗎？”
“很難說……”
“我會好好考慮的。”
江寧眯細了眼點點頭，“你打算什麼時候交代清楚？”
“我也不知道。”隋文軒說完便繼續沿著Ｔ大路走去，路燈還沒亮，前方一片黑暗，看不出他將何去何從。
江寧的視線從隋文軒的背影移向高哲。
“你呢？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高哲抬手擦了把臉，“我也要好好思考一下。”
“王琳呢……你們不一起想？”
“那也不會有結論吧。”
“何必要什麼結論呢。”
“嗯，先走了。”高哲揮手道別，踏上方才隋文軒離去的那條路。走了一會兒，高哲突然停下腳步，回頭大喊著問江寧：“就沒話對我說了？”
江寧只是揮了兩下手。
“就這樣？”
“不行嗎？”
高哲舉起了手，接著頭也不回地走了。
江寧望著兩人離去的街道，雨還在不停地下，很快就掩埋了他們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