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上午，江寧再度踏進金屬工程系館，空蕩的走廊昏暗依舊。
今天他的步伐毫不猶豫，很快就來到隋文軒的實驗室門前。
和上次一樣，江寧敲了幾下門之後便開門進去，屋裡同時傳出“請進！”的回應。
實驗室裡只有隋文軒在，他埋頭似乎在寫東西。
當他發現進來的人是江寧，立馬放下鋼筆說：“真難得啊。”
“有什麼難得的，我前兩天也來過啊，忘了？”
“哦，我意外的是你沒打招呼就過來了。”隋文軒起身去泡咖啡。
江寧在他旁邊的位子坐下，開門見山地說：“你應該也聽說了吧。”
一瞬間，隋文軒的動作停住了，不過很快又繼續接水。
“我想聽聽你的看法。”江寧問。
“唉，你就算問我……”隋文軒仍然背對江寧，將熱水注入杯子裡，含著咖啡香醇氣味的蒸氣升起，“我也不知道啊……”
“一點頭緒都沒？”
“沒有，我沒聽說她跟人發生過矛盾。咖啡好了。”
隋文軒端著兩杯咖啡走了回來，將其中一杯放在江寧面前，坐回自己的座位。
江寧出聲啜了一小口，“我覺得公寓內一定有共犯，這就是我的看法。”
將咖啡端到嘴邊的隋文軒停下手望著江寧，“你的意思是？”
“不然，有什麼辦法神不知鬼不覺的進入？我實在是想不通。”
“那事情可就……”話沒說完，實驗室的門突然被開啟。
進門的是一位穿著西裝、身材矮小的男人，五十多歲的樣子，禿著頂，身高的不足彷彿朝橫向發展彌補。
或許因為生得這般體型，男人走起路來胸膛挺得高高的，最特別的是，他的眼神十分傲慢，這在矮胖的人群中算是相當少見。
江寧發現，男人一踏進實驗室，隋文軒的臉立馬垮了下來，手上的杯子也不知何時擺回了桌上。
身材矮小的男人看到江寧，皺了皺眉，滴溜溜的黑眼珠將江寧從上到下仔細打量了一遍，旋即又放鬆眉頭，開口問隋文軒：“初稿寫好了沒？”
男人尖細的嗓音帶著鼻音，江寧心想，人不可貌相啊，這就是李淼日記裡說的那個未來導師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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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嗯……還差一點。”不知為何，隋文軒是站著回答的。
“明早之前交給我。學術會議是什麼時候舉行？”
“是下月六號。”
“你知道就好。”說完，男人環視了一圈屋內才轉身離開，臨出門前又瞄了江寧一眼。
門被關上之後，隋文軒嘆了口氣。
“教授？”江寧問。
隋文軒坐下來點了點頭，“嗯，在我們材料學院很有權勢，要是讓他看不順眼就糟了。”
“也就是說，只要讓他如意，就能平步青雲嗎？”
“這個嘛……”隋文軒用筆撓著眉說：“反正要在我們系混下去，討他歡心是必要的，我提前跟他處好關係也是存了這個心思。”
“我看他對你還行，應該挺滿意的。”
“呵，不是的話就難受了。”
隋文軒打算繼續研究深造，他覺得要在社會上謀生，光靠大學四年的知識是不夠的。
怎麼說也得拿個碩士學位，看情況也可能攻讀博士。
“接下來有一場學術會議，教授要我負責初稿，表現好的話，說不定明年春天我就能去美國參加國際研討會了。雖然是個小跟班……”
“那可太好了，加油吧！”江寧心裡很是佩服。
“是啊，我得振作起來了。不過……發生了那種事，我完全沒心思寫稿，就像你看到的，只是在這兒一杯接一杯地喝咖啡罷了。”
隋文軒喝了一口咖啡，氤氳熱氣的後方露出他淺淺的苦笑。
江寧心想，李淼死後，他見過隋文軒頹廢的樣子，但從未像今日這樣在人前悲傷。
“教授也知道這起案子嗎？”
“知道。不過，案子歸案子。”
“研究歸研究？”
“沒錯。”隋文軒看了眼稿紙，有些自暴自棄地應了一句。
“搞科研的教授內心都很堅韌，所以才會成功吧。對了，刑警來找過你嗎？”
聽到這個問題，隋文軒一臉不悅地說：“我被盤問不在場證明了。”
“我也是啊。你怎麼回答的？”
“那晚我人就在這裡，當時正在進行一個需要整晚監控機械的實驗，得有人在旁邊看著才行。實驗室那張床，就是為了這種時候準備的。”隋文軒指了指角落。
“應該很冷吧。”
“實驗機械開始運轉就不冷了。不過那晚沒人能幫我證明，那個刑警……可能正在懷疑我吧。”
“你有七點的不在場證明不是嗎？那就夠了啊。”
“她說在李淼房間也能打電話。”
江寧聞言，露齒笑了，“請問，動機何在？”
隋文軒攤開手，認真地回答：“感情糾紛。”
江寧只是哼了一聲，站起來告別：“走了，你加油。”
“如果你們有進展，一定要告訴我。”
“我會的。”
“還有一件事，也幫我帶到──我覺得警方很快就會破案，大家專注眼前事吧……”
江寧舉起右手當回應，隨即打開門走出了實驗室。
午後，細雨籠罩了天空。
食堂內顯得比平日更擁擠，許多人用完餐便留在座位上閒聊，桌子上滿是用過的餐具，學生一群群地佔領了餐桌。
窗戶因人群的體溫和食物的熱氣變得霧濛濛的，江寧高高階著米飯套餐尋找空位，在窗邊，他看到了兩個熟悉的面容。
江寧一邊小心著不讓托盤上的菜湯灑出來，一邊在人群中穿梭，直到來到兩人身旁落座，她們才抬起頭來。
“我以為是誰呢。”華美說。
“公雪沒和你們一起？”江寧來回看著華美和王琳。
王琳的筷子上夾著幾根龍鬚麵，邊吹氣邊說：“最近她總是單獨行動。”
“你有事兒找公雪嗎？”華美偏頭問。
“沒什麼事情，問問罷了。”江寧回道。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事，他只是想當面問清楚她在網球社那些令人不解的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