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美把視線移回日記。的確不尋常,連續三年的記錄在這四天中斷,不過三月起又恢復了正常。

王琳突然想起那件事,“閆珊說的那個……”

“那個是在月初。”華美簡言意駭。不過她再次想起趙雅那段話,沉吟著閉上了眼。

高哲也坐回原位。

“怎麼回事?”江寧問。

“可能是忙著畫圖就沒寫,不然就是有什麼煩惱吧,那四天前後的日記都很平常。”

江寧“嗯”了一聲,他面色平靜,戴上眼鏡後向窗外遠眺。

宴請賓客的場所位於城東,從川流不息的馬路拐入,沿著坡道往上走約五十米,便來到了這個十分具有歷史氣息的酒店。

能經營到今天,相必是城裡人習慣了在這辦白事的緣故吧。

或許是緩彎的坡道造成的錯覺,酒店的正面乍看之下比實際寬,再加上大門兩側的紅漆柱子,整棟建築宛若回到了民國時期。

唯一煞風景之處就是大門不遠處豎立著的現代路燈。

華美感覺看上去怪怪的。

從坡道下方到大門的這段路比較陡,江寧下車後攙扶著老師行進,一行人緊跟在身旁。

一進大門,映入眼簾的是寬闊的大廳,以及天花板上的白色吊燈。

江寧覺得屋內原本寂靜的氣氛頓時被進屋的一行人給攪亂了。

酒店方或許真的很尊重逝者,並不是以告示牌告知來賓區域位置,而是由專門的人負責接待。

看著黑色西裝、白色手套、胸戴白花滿臉肅穆的工作人員,不知為何,任何人看到後都會端正自己的儀態。

抵達李淼家的宴客廳,在等待宴席開始的這段時間裡,眾人都茫然地望著彼此。

“上次跟老師坐在一起是在去年秋天吧,記得也有這樣的百合花。”江寧坐在椅子上,指著桌上的花束。

“那時的花語是尊重,現在卻成了莊嚴。真是討厭的花。”公雪板著張臉。

“誰又惹到你了……”高哲輕聲說道。

公雪毫無表情地直視著他,高哲被看得心裡發毛。

華美這時端來茶具,六人也都坐了下來。由於大家總聚在一起,座次也自然固定了。林藝卿總是坐在上座,左右是隋文軒和王琳,兩人比江寧他們大了一歲。

隋文軒也才剛到,依然是一語不發。

眾人目不轉睛地看著林藝卿的手勢,老師的動作是那麼地流暢,沒有任何猶豫或多餘的舉動。

端起沉甸甸的茶碗,看得見碗底有深綠色的沉澱,將茶連同那比串珠還細的泡沫一起喝完,再默默地擺回。

林藝卿一面泡茶一面說:“王琳也習慣喝茶了啊。”

“是呀。”

死黨們總是硬拉著她品茶,王琳很快就習慣喝茶的規矩了,但卻適應了好一陣子。起初她總覺得喝這種東西像是在喝中藥,不過最近總算慢慢習慣了,有時還會自己泡茶來喝。

大家各自報告了近況,聊了一陣,江寧擺回茶碗問道:“老師,您最後一次見到李淼是什麼時候?”

林藝卿和藹地看著他說:“我不記得具體是幾號,不過是在寒假後半段,有一天李淼來找過我。”

“寒假?”華美和王琳斜眼互瞄了一眼,“她找老師有什麼事嗎?”

“什麼事啊……記不清了,應該沒什麼特別的事吧。”

“只是坐一坐就回去了?”江寧問。

“是啊。”她回答得很乾脆,一邊為華美泡第二碗茶一邊問:“你們在調查這起案子,是吧?”

江寧默默地點了頭,華美亦然。

“文軒你也想知道嗎?”

隋文軒突然被點名,整個人都僵住了,他無聲地動了動唇之後,顫抖著說道:“我也…想知道……”

“我倒是不太想知道。”老師放下茶碗,“因為我不想挖掘李淼極力守護的秘密,更何況,已不在人世的她也無法拒絕你們的調查啊。”

王琳嗚咽地說:“大家不是任何秘密都能互相傾訴的好朋友嗎?”

“就是無法傾訴,才稱為秘密。”老師說了這句話,環視學生們問道:“要不要再來一碗?”

……

返程的路上,公雪在途中下了火車,她打算回老家一趟。其他人回到了學校。

江寧在深思熟慮後,決定去拜訪老師。他說明來意,想私下與老師談一些秘密,林藝卿聞言,嘴角微微露出笑容,“請進,這次我們喝咖啡吧。”

兩人來到客廳,江寧倒是很少進來這裡。房間約二十平,角落裡擺著一張有雕花桌腳的舊桌子,桌上排放著大百科辭典。書架也非常老舊,但卻一塵不染。

“這是我先夫的。”林藝卿或許是看到江寧凝視著這些物品吧,她一邊擺弄杯子一邊說道:“以前這裡是書房,本來有很多書架的,但都被我處理掉了……”

林藝卿的先生是大學的物理教授,十多年前過世後,她就開始了獨居生活。

“老師,我想請教您有關李淼的事。”江寧開門見山說道。接著他提到寒假那次聯誼,想知道李淼是否為此來找老師傾訴過。

然而林藝卿沒立刻回答,反而問道:“你怎麼會知道那件事?”

江寧說出在社團聽到的流言,林藝卿聽後眉頭深鎖:“原來如此……人一旦死了,不管好或不好的謠言,都很快傳開了啊……”

“她果然來過了。”江寧推了推眼鏡,“就像您的心情一樣,警方也有不能對外說的線索。刑警翻看過李淼的動態,我覺得應該是有原因的。”

林藝卿輕輕點了下頭,將咖啡杯湊到唇邊,舉止依舊優雅。

“李淼對我說,她沒被強暴或是被騙,只是不由得沉醉在當時的氣氛中。但她也說,自己這樣的行為實在很不應該,所以她考慮將一切都告訴文軒,想先來問問我的意見。”

“老師是怎麼跟她說的?”江寧冷靜地問道。

林藝卿緩了緩神色,說道:“我要她別告訴文軒。既然他什麼都不知道,就沒必要特意說出令他不愉快的事。李淼擔心的是,即使不說,遲早也會被發現。但其實啊,男人這種動物沒那麼敏感,我告訴她,與其擔心那些有的沒的,還不如小心點,以後別再犯同樣的錯了。”

“老師您說得好。”江寧向老師道謝。只不過事到如今,這份感謝也毫無意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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