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兩口擱這撒狗糧呢？”背後傳來了聲音。資料室的門口，陳友達剛好在這時候走了進去。
資料室是個放著金屬櫃子以及若干紙盒箱的單調房間，與下面的醫療室很相似——不對，應該說下面的醫療室反而更像是資料室。
這裡沒有窗戶，午後的陽光從牆壁上的換氣扇縫隙中投射進來，陳友達正站在門邊，充滿興致地望著江寧和華美。
“既然在約會就別來這裡了，去看熱帶魚吧。”
“我想……我們不算是在約會。”華美作出否定，陳友達賊兮兮地笑了起來。
“那，找我有什麼事嗎？”
“有點事想確認一下。”
“沒問題，不過還請長話短說，我現在正在休息。”
休息只是藉口吧，聽槐詩說過，這個人是個偷懶的慣犯。
“煙？”江寧唐突地問道，陳友達睜大了細小的眼睛。
“嘿……有兩下子。你是怎麼知道的？”
“因為我聽新聞社的人說你送給他們糖吃，我想應該是過口癮吧。而且，你還有經常偷懶的惡習，而這間房裡正好有換氣扇。這麼一想，不就是為了偷偷抽菸嗎。”
“沒辦法，老菸民了，不抽就難受啊。”陳友達從口袋裡取出一盒煙以及幾顆糖果，把糖果遞給了兩人，“要確認什麼？”
“已經確認完了，告辭。”
“慢、慢著！”
明明是陳友達自己請求長話短說的，這時卻慌張地挽留江寧。
“這樣也太沒意思了，多聊一會嘛。實際上我對這件事也很關心，想要嘗試解決一下。”
“你也是嫌疑人吧。”
“正因如此才要解決啊，剛才從館長那裡聽說過你解決了不在場證明的事情，衛生紙的論點也挺有意思的。不是我吹牛，如果能仔細地檢視現場，我也有自信能夠解開這個謎題。”
“那……你認為兇手是個怎樣的人？”
陳友達用嘴叼起一根煙，再用打火機點燃，“膽大妄為！換作是我的話，就絕對不會在那種地方殺人。”他邊吐著白煙邊舒展著雙臂，“出入口都有監控，外面也有職員在來回走動。雖然只要掌握了工作流程，就能知道什麼時間段水槽那邊會沒人，可是也不可能百分百的安全。然而兇手就在那兒殺了張雨生，也就是說……”
“就是說？”
“應該是有相當強烈的殺意吧，抹了脖子扔去喂鯊魚，不這麼凌辱一番就難解心頭之恨。兇手是個慎密而且大膽，兼具強烈的殺意和仇恨的熟人。我剛才說衛生紙挺有意思，就是這個原因。雖說兇手順利地作案了，不過這種手法實在是相當天真。”
“你們職員之間難道有過什麼糾紛麼？愛恨情仇之類的。”
“誰知道有沒有呢，他這人私生活挺亂的。不過，應該不會在這方面被恨上吧。我反正有種感覺，也許是工作上的矛盾。”
“我聽說他工作做的挺不錯的。”
“兩個月前，飼養員那邊曾提出要再養一頭海豚，李興國和館長嚴厲地拒絕了，那時候他們和張雨生發生了激烈的口角。噢，我當時在資料室抽菸呢，所以不太清楚詳情，不過肯定有這麼一回事兒。”
“很有用的意見，謝謝。”江寧對享受著吞雲吐霧的男人略點了下頭。
正當他打算離開房間的時候，陳友達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還有，我總覺著李興國的行為有些古怪。”
江寧再次點了下頭表示瞭解，然後就離開了老菸民的房間。
……
辦公室裡有四個人。
隨意地穿著T恤坐在辦公桌前、操作著電腦的江源，以及在櫃子前翻閱檔案的李興國，還有複印機前正忙活著的實習生錢中惠，以及旁邊端著咖啡喝的副館長王安琪。
江寧沉默地在房間裡觀察起來，黑色的瞳孔左右轉動，撫著下巴，然後慢慢地丟出話題。
“有點事想要請教一下。”
“什麼事？”
“關於張雨生的，能給我說說他是個怎樣的人嗎？”
“怎樣的人？我覺得……是個奇人吧。”
是因為緊張嗎，還是說生活中就是這樣，江源不像魏一凡那樣說話前深思熟慮，而是立刻就給出了回答，“平常的時候流裡流氣的，不過一跟工作扯上關係，立馬就變了個人似得，特別理智。”
“理智？”
“可以說是敬業精神吧，劉暢也老是這麼感慨，說他有些地方讓人搞不懂。”
“行了，別對過世的人說壞話啊。我們是同事，張雨生對飼養和訓練很認真，這就夠了。”王安琪像是評判似地說道。
江源撇了撇嘴，她對張雨生的評價大體上和田板橋差不多。
雖然工作做的不錯，但卻有些心懷鬼胎。
無視了副館長投來的不善目光，江寧繼續問道：“我聽說過他這個人很好色啊，在座的女同志又是怎麼看的呢？”
“曾經被他開玩笑似地搭訕過，不過被我拒絕後，他倒是很識趣。”這是江源的回答。
“啊……我之前也被他問過一次……不過我拒絕了。”錢中惠謹慎地舉起了手，這讓江源驚訝地站起了身。
“連小惠也被？真是的，人渣！”
“咳，注意一下說話方式好吧。”王安琪似乎信奉著死者為大的理念。
“啊，抱歉抱歉。不過，跟張雨生關係‘特別好’的只有劉暢吧。對吧，李哥。”江源將目光轉向櫃子前的李興國，他的後背突然抖了一下。
“人都死了還說什麼……不過，他和劉暢好像挺親密的，沒錯。”
語調快速，動作幅度也很大，確實正如陳友達所說的行為可疑。可這太顯而易見了，江寧反而對他沒那麼懷疑了。
“不過，既然是張雨生說的話，那就保不準不是認真的，王安琪也被他搭訕過啊，大概就是愛開玩笑吧？
說出這番話的李興國，簡直就像是想儘早將眾人的視線從自己身上移開似的，再次把話題拋回王安琪那邊。
“誒？說得也是呢……”她也和李興國同樣說話含糊起來。
明明剛才還對答如流的。
而且話題的內容又兜了回去。
怎麼回事呢……華美感覺很奇怪。
江寧好像也起了疑心，眯細的眼睛直盯著王安琪。
她察覺到被看著，表情生硬地垂下目光看著咖啡杯。
這時候，華美背後的房門被開啟了。
“我回來了。唉，警察總算是忙活完了。”
十分疲累地邊說著邊走進來的是劉波，溜光錚亮的光頭給人以深刻的印象。
王安琪立刻抬起頭道：“真的？太好了，趕緊去把水槽給我收拾了。”
“啊，休息一會兒馬上開幹。得把水放了，還要清理地下的過濾裝置，還有天橋的地板也要……對了，櫃子裡的清潔工具被收押起來了。館長，待會兒我去拿套新的？”
劉波邊操弄著咖啡機邊發起牢騷，然後他總算發現了兩名外人，“咦，你們是剛才的……在這裡幹嘛？”
“噢，不用在意，我們要走了。”江寧接著又說道：“李興國，還有王安琪，可否借一步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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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族館經理和副館長相互對望一眼，然後就邊猶豫著邊跟著江寧兩人一起出了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