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六日，驚蟄。
之所以拜訪華美家，並沒有特別的理由，明天是去大學報到的日子，相約結個伴而已。
早上六點半，江寧從家中出發。
雖然已經進入三月，風還是有些冷，厚重的雲層覆蓋天空，像是隨時會發怒的樣子。
他出門後將雙手插進口袋，把下巴埋進圍巾裡邁步走出，步伐不急不慢。看著路邊相差無幾的熟悉景色，江寧從容自信地沿著街道向地鐵方向走去。
在街角向右轉後，迎面走來一位老婦人牽著三隻狗散步。
狗的品種是德國臘腸犬，分別戴著紅、黃、粉紅色的項圈。
走近後她似乎也注意到了江寧，隨即露出微笑，好心提醒道：“小夥子走快點兒，待會別再挨澆了。”
“妥嘞！”江寧笑著回答。
經過老婦人身旁時，他微微躬身朗聲說：“大姨慢走，路上小心啊。”
她笑容滿面地點頭說了聲“好”。
江寧看過她拎著的購物袋子，裡面裝的似乎是老式麵包，大概是早餐。從分量上看，江寧猜她一定是獨居，並且住處離這兒不遠，因為她穿著棉拖鞋。
估計老婦人喪偶後，在這附近的公寓和三隻狗相依為命，想必住處會相當寬敞，才能一口氣養三隻。
但也正因為這三只狗，她無法搬到別處更小的房子。
房屋貸款或許已經繳清了，可各種費用仍然是不小的開銷，所以她不得不節儉，這個冬天，她終究還是沒去理髮店，也沒染髮。
很快，江寧走到了地鐵口，在自動扶梯與樓梯之間，他選擇了後者。
華美家距離他住的地方僅隔一站地鐵的路程，到達車站改搭公交，再走上一段路的時間，大約半個小時就到了。
寒假沒什麼事的時候，江寧也會到華美家走走，兩人從小學開始就一直同班，也就是人們口中津津樂道的青梅竹馬。
華美家座落在一處美麗整齊的高檔小區裡，清一色的退臺式住宅，依山傍水、鱗次櫛比。
因為附近曾是一片雜樹林，有不少地方都保留著原本的林相，圍牆周圍更是如此。
嚴格說起來，這附近的路並沒有那麼狹窄，但是一律被規劃成了單行道。或許講究行走的安全也是身份地位的一種表徵吧。
當江寧來到華美家門口時，手錶指標已經走過了七點，他按下門鈴，卻沒人來應門。
江寧拿起手機，在聊天軟體上給對方發了個“掀桌”的表情。
華美秒回，那是張腳丫伸出浴缸水面的照片，腳趾頭頑皮地張著。
為了打發時間，江寧點開群聊，群裡面不到十人，都是大學認識的死黨。
他們看樣子在討論一起殺人事件，江寧好奇地往上翻訊息記錄。引發話題的是一則新聞，“Z大殺人斷頭案”。
被害人是一名叫黃心怡的大二女生，寒假期間住在了學校。
三月一日傍晚，趙爽提前回校，到了公寓發現室友被殺後，她陷入半發狂狀態。因為那屍體並不尋常，不但被脫得一絲不掛，頭也被割了下來。
附近的學生聽見了趙爽的喊叫聲，才報了警。
殺人方式是絞殺，兇手先是用沾有乙醚的東西捂住黃心怡的口鼻，待被害人昏厥後才勒死她。
被割斷的脖子上纏著兇手用來犯案的絲襪，已證實是死者之物，似乎是兇手脫下後直接拿來充當兇器。殺死被害人後，兇手便進行分屍。切割頸部用的刀具是嶄新的，直接棄置於現場，上面沒有任何指紋。
這是個獵奇色彩極為濃厚的兇殺案。
比方說，黃心怡被分屍前，整個人呈大字型被銬在床上；死者在這種姿勢下被砍斷頭，頭顱被扔在地上。
現場還發現了拖拽屍體的痕跡，由此推測，第一兇殺現場並非在床上，而是在地面。
綜上所述，兇手在室內殺害黃心怡後，又將屍體搬至床上，並將她脫了個精光、銬了起來，才進行分屍。
江寧陷入了沉思……
半晌後，門被開啟了。
“喲，早啊！”大概是看見江寧手上拎著盒蛋撻，華美的態度顯得格外熱絡，她秀髮一甩誘惑地說道：“快進來吧，我給你倒了杯牛奶喔。”
“阿姨沒在家？”江寧換鞋後往裡走。
“嗯，今天一大早她就出門了。倒是你站那兒一動不動的，想什麼呢？”
“你看下群裡就知道了。”江寧被帶到沙發前坐下，他把蛋撻放在茶几上，捧起屬於自己的那杯熱牛奶暖手。
華美一邊吃喝，一邊翻弄手機。
“你是要玩推理遊戲嗎……”華美推了推不存在於鼻樑上的眼鏡。
江寧正往鼻樑上去的手停在了那裡，愣了一愣：“我倒沒那麼想。”
“少騙人啦！”華美知道江寧酷愛推理，這點從他那佔據了三分之一書架的推理小說藏書便可得知，“你是打算提出異於警方的結論，親手揭發真相，順便以此為題材寫本推理小說吧？乖乖從實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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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理小說啊？”他咕嚕咕嚕地將第二杯牛奶一口氣喝去一半，表情只有用“幸福”兩字可以形容，華美再次懷疑：普天之下，這男人所愛的該不會只有牛奶吧？
“聽起來挺有意思的，不過我從沒想過就是了。”江寧說。
“那你站在那兒幹嘛呢？不是在推理麼？”
“哦，我在想Z大女生公寓的位置，好像離你們公寓挺近的，我有點兒擔心你。”江寧平靜地直視著華美，習慣性地推了推鏡框。
華美也正面迎向他的視線，然而江寧不知道的是，他的這番話猶如狂風暴雨一般，在她的心裡捲起洶湧波濤。
這算是表白麼？
一定是吧！
不對不對，他就是個二傻子。
我得冷靜，呼、吸、呼、吸……
華美花了數秒反芻他的話，其間兩人一直凝視著彼此。終於，她開口了。
“那、那你陪我出去住不就行了！再說了，公、公寓那麼多呢，我總不會就那麼倒黴吧！”
天吶，我在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