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旖。”王爾抬起頭來,看著對面,吃力而沉重地喊出對方的名字,接著看著隔扇邊那有點悽婉而又純真的面龐,又垂下眉毛,不敢直視。

靜室的隔扇,已開始用彩色的琉璃填充格子了,在夕陽的照耀下熠熠生輝,內裡坐在蒲團上的,是位年約十六七,著輕便羽衣,身材婀娜的女子,乃是司州鄴都的女祭酒,也是軒轅集的么妹,軒轅旖。

“你該讓我繼續靜思的,這樣才能深切地覺察我在‘己靈’上的罪愆,讓鬼將對我的懲處給撤去。”

原來靈道宗認為,所謂的靈,可薈聚“內丹”和“外丹”(也叫己靈和它靈)兩類,內丹代表性、命、情,而外丹則是各種方技、知識,靈虛公主要求信徒們要內外兼修,不斷攀登更高的階梯,最終達到“玄覺”的最高境界,所以靈道宗認為,“道生萬物”,道就是自然,神也就是自然,任何探詢新知,或增強自身修為的,都是對道的求索,也是種“靈”的增廣,是值得鼓勵的,而信徒在染病時,則被視為“鬼”對自己的懲處,即便治不好,也要擇選靜室,或自己懺悔,或向祭酒、方師告解,哪怕最終軀體隕滅,但也可護住“靈”,不然被懲罰者即“鬼”奪走,便會饋贈他人,悔之晚矣。

靈虛公主和另外兩位輔弼,即薛瑤英、元凝真,在恆山的天師堂內留下了兩位“鬼魁”,傅嘉荃和文玄平的畫像,便是明證。

聽到王爾的話,軒轅旖溫柔地笑起來,“我好歹算是散氣道士,也有資格接受你的告解,之前也幫你做過......導引了,可你好像還是看不起人,還是對我賭氣似的。”

“不,絕非如此!”王爾皺起眉頭辯解,而後欲言又止,喃喃道,“說不準先前的導引,就是我犯下的罪愆。”

軒轅旖緋紅了臉,有點氣急敗壞地要求王爾展示下病情,到底有多嚴重。

王爾即脫下上衣,果然——那暗黃色的條紋,已蔓延到他的肩膀,乃至脖子,“黃蛇......”軒轅旖緩緩地判斷說。

若這條紋,最終環繞到王爾的周身,可不就是條巨大的黃蛇形狀嘛!

“你是知道的......高輔師是我的祖父,我的身軀內畢竟流著他的血,相傳他在臨終前,家園內曾出現過巨大的黃蛇,於雷電內蜿蜒而過,不害他人,最終在眾目睽睽下消失得無影無蹤,而輔師本人據說當夜,又在內室和一星冠少女密談許久,其後少女也不知去處......莫非,這些東西最終卻應驗在我的身上了。”王爾說這話時,態度十分的微妙。

“永華,你,恨自己的祖父嗎?”軒轅旖很小心地問他。

王爾頓了頓,然後開口回答,“在政制和手腕上我有多崇拜他,在私情上我就有多仇恨他,他活著的時候,從不曾開口,給我祖母個名分。”

“但你從來也沒否認過,他是你祖父這件事。”

隨即看到披頭散髮的王爾悵然若失的樣子,軒轅旖又有點心痛,她想了想,膝行而前,用手輕輕撫在王爾的肩上,低聲對他說,“上次導引,只以為你這是邪魅入身,依我看,如想牽走你體內的這條‘黃蛇’,還是得用導引。”

王爾的耳輪頓時就紅了,慌張地說,不,不可,之前的導引,我已犯下罪愆,悔不該悔不該......

畢竟他是父親花甲之年得來的幼子,而今年紀也不過二十六,正是血氣方剛時;而軒轅旖,則更是十七歲的未婚妙齡。

他倆做靈道宗的陰陽導引,怎麼頂得住?到時候滿腦子都是淫邪不堪的念頭,罪孽便更加深重了!

可軒轅旖卻很嚴肅地說:“永華你聽我說,這個黃蛇印證已絕不是‘鬼’所能做出來的行為。蛇,是地母,也是陰母,後分二母,東母為女媧娘娘,主生育;又有西(王)母,主刑殺。另,既然是地母,性喜的是容她之的場所,這也是我主張導引的用意.....如能將‘黃蛇’導引入我這個‘器’內,即可以驗證,到底是東母,還是西母的旨意。”

“怎麼驗證!”

說到這裡,軒轅旖搖搖頭,咬了下嘴唇,“母神的旨意,得印證了才曉得,我倆這次導引,須得模仿銜尾環蛇......”

“不,怎麼能如此草率,導引時我只有不潔的念頭!我哪是在導引,我只是在讒阿旖你的身子,我卑鄙,我下賤!”王爾陷於了激烈的自責裡。

一刻後,王爾還是接受了軒轅旖的“導引”。

畢竟軒轅旖早就是他指定的“靈侶”了,有權力也有義務行任何道宗之事,也包括房中術。

靜齋外,湧起了濛濛如霧般的細雨,崇靈堂後,高臺上的巨型銅香爐被敲打著,發出低微而密集的聲音,環繞著正堂的許多大舍和小舍,都非常地安靜,時不時有兩三人閒談穿過。

更遠處,整座龐大的鄴城,也因騷亂的暫且平息,好像重新睡著了。

只有夾城長道上,有改造過的輕便“回鶻車”,由兩匹駿馬牽拉著,車輪濺起朵朵泥土,來回穿梭著。

而靜室,他倆便如天地混沌初開時的伏羲和女媧那般,也是照了軒轅旖推想的方術——先是“銜尾環蛇”,赤裸軀體,顛鸞倒鳳,細密地互相吮吸著,軒轅旖越來越覺得身體奇怪起來,但還是認真地伸出小舌,上上下下地卷裹著,同時也在腦中不斷念著《黃庭經》,努力鎮住自己周身的景神,讓它們不胡亂逾越也不要醉迷昏亂,能好好盡到對王爾導引的職責。

而王爾則更是痛苦,看著阿旖用來導引母神黃蛇的器門,已在自己的銜尾下,溶溶而開了。

“開了嗎?”軒轅旖聲音有些含混不清。

王爾艱難地點點頭。

“可以導引了,勿忘——我倆須得像蛇般,延頸而交。”軒轅旖此刻的聲音又忽然清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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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遂面對面坐著。

軒轅旖微微側下臉來,認真地在調整呼吸,然後端莊地目視王爾,點點頭。

兩人先是上“上景神”相交,嘴和嘴合在一起,互換咽津。

接著便是中景神,王爾強壯的胳膊繞在軒轅旖光滑的後腰,而軒轅旖的柔荑則搭在王爾的雙肩;

最後,兩人的下景神,也即是丹田,熱騰騰得交匯在一起。

“可以,可以,快一些。”有節奏地顛動下,軒轅旖看到王爾胳膊和肩膀上那條“黃蛇”,似乎也在搖頭擺尾,怒目猙獰,不由得又有點害怕,又有些激動,平抑著喘息,要求到。

母神的啟示,到底是來自東母,還是西母,到底是生育,還是刑殺?

她也迫切地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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