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馬家祠堂內還亮著燈。
馬亮的爺爺坐在主位，斜靠著一張八仙桌，脫了鞋，卷在椅子上，半耷拉著眼簾，像是在打盹，又像是在聽。
“爸，大家夥就這麼個意思，搬有般的好處，不搬也有不搬的道理，關鍵是一家子骨肉在亂世中的生計和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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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亮的大伯賠笑著說道。
馬亮的三叔跟著插言：“對，要是不搬，就咱家這點實力，隨便來個什麼亡命徒，不在乎亮子威名的，恐怕……到時候緩不救急啊！”
“是，是，要說搬，這些天好些個城邦都表示了一定的善意和優待，就誠意來說，黑河、雲谷的誠意最大，只是這兩家……這兩家比較鐵血，對那些個凡人麻瓜太過苛刻了一些。”
“那有什麼？只要不是對我們苛刻就好，爸，人家準備用一座城市來安置我們家，一座城啊，不是虛頭巴腦的，一個中心城，好幾百萬人口呢！”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越說越熱切，越說越激動，走還是留，已經很明顯了！
“都說完了！？”，馬亮的爺爺動了動有些痠麻的身子，拿起旱菸袋，馬勝很有眼力勁的上前，小心的幫他點燃。
老頭慢悠悠的吸了一口，回味一番，閉目良久才說：“這些天我都看在眼裡。”
祠堂內，馬家的第二代、第三代男人們紛紛打起精神，只聽這個蒼老的聲音慢慢的講述。
“亮子還是跟你們不親近！”
男人們的臉色為之一變。
馬亮的大伯擠出笑容，正要說些什麼……
“也對！”，老頭子睜開眼，一個個看過去，竟是罕有的凌厲，“種豆得豆，種瓜得瓜，從沒聽說種豆的瓜。以前，你們都不管他，要我一個七老八十的老家夥去種地開荒才把他拉扯大……”
“爸，你說這些幹什麼！”，馬亮的大伯有些急了。
“我不說就沒發生過，我不說亮子就能跟你們親近？”
馬亮的大伯和三叔臉色青白，其他小輩都低著頭，氣氛轉為不安。
“旁人不知道裡面的情景，你們會不知道？就說他回來的這些個天，除了我強拉他出來，你們誰能讓他挪動一下？”，老頭子越說，語氣就越嚴厲，“我知道你們的心思，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何況親族？但凡他有一丁點親近你們的意思，今天就沒二話，你們說怎麼辦就怎麼辦，是一座城也好，一個市也罷，都由得你們，誰讓亮子出息了呢？”
“可是，你們不行啊！”，老頭一邊說，一邊比劃旱菸杆子，“就我這把老骨頭還能活多久，嗯？，我要是哪天死了，你們說，你們一個個城主、舵主的，還不得被人活吃了？”
“不，不至於吧，亮子……再說，還有老二呢！”，馬亮的大伯看向角落。
眾人也一起看過去。
不料……
“誰讓你進來的，給我滾出去！”
“爸，殺人不過頭點地，我都認錯了……”
“滾！”
“老二先出去，別把老人氣出個好歹來！”
“嘭！”的一聲，馬亮的“父親”喘著粗氣站起來，帶到了椅子，發出一個沉悶的響聲。
“快把你二叔架出去！”
馬勝等幾個第三代的連忙一擁而上，幾乎是拖著、抬著，好險沒讓他說出什麼難聽的話來，把他弄了出去。
“快，給你爺爺順順氣！”
祠堂裡好一陣忙碌，許久才讓老頭穩定下來。
“唉！”，老頭一個長長的嘆息，看著一張張擔憂的面孔，閉上眼睛。
有什麼辦法啊，都是自己的骨血，那能真的放手不管？
“什麼搬走的話，再也不要提了，我就準備老死在這……”
“爸，就這麼一個塢堡，別說人了，就是厲害一點的野獸也攔不住啊！？”
“那就讓野獸把我吃了，反正我不走，你們誰愛走誰走。”
“爸，亮子這麼孝敬你，你就忍心讓他不放心啊！？”
“哼，我還能活幾年，等我死了，他自然了無牽掛，到時候成仙也罷，成佛也好，都由著他。”
“爸，您這是為那般啊！？”
“……滾，都給我滾！”
…………
…………
馬家塢堡外的一處山頭上，馬小可繪聲繪色的把剛剛在祠堂發生的事兒學了一遍，最後疑惑的說：“三叔你說，太爺爺是因為什麼才不肯搬走啊？”
馬亮哈哈一笑，說：“因為你們！”
“我們？”，小丫頭糊塗了，“為什麼啊，搬到大城市才安全嘞，再說，那些人為了巴結三叔你，肯定是要什麼給什麼，我媽就跟我嘆氣來著，說太爺爺是老糊塗了。”
“你說的這些都是因人成事，不牢靠，唯有自身立起來，才是真的立起來啊！”
“可這有什麼關係？”
“你太爺爺不肯搬，塢堡又沒有自保的實力，為了他老人家的安全和晚年，我只好栽培一下你們了，特別是你那些叔叔和伯伯們。”
“啊！？”，小丫頭沒想到還有這樣的彎彎繞繞。
“這老頭兒，是在跟我耍心眼呢，哈哈……”
“三叔，你還這麼高興！？”
“誰說我高興了，正頭疼呢。”
“我看你就是高興……三叔啊，你對太爺爺可真孝順，可是，我爸爸媽媽可沒有得罪你啊，我也一樣，冤有頭債有主的，你可不能恨屋及烏啊！”
“呵，恨屋及烏的成語都會用了？”
“三叔，三叔……”
“好，好，好，你太爺爺純粹是危言聳聽，你三叔雖說心眼不大吧，可也沒他說的那麼小，簡直就是汙衊嘛，等明天我再去罵他。”
“哎呀，還是別去了，你一去，所有人都會知道是我告的密。”
“怕什麼，三叔罩著你。”
“可你馬上就要走了啊……三叔，你能不能別走啊，小可會想你的。”
“怎麼，眼睛還紅了？”
“三叔……”
“傻丫頭，每個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你也一樣，將來等你長大了，也是要走的。”
月光下，一大一小兩個影子拉到很長很長。
江麗穎上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溫馨的一幕。
很少很少在馬亮身上能看到的一幕。
馬小可？
江麗穎聽說過她，還知道她有一顆神奇的光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