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通——

他的身子挺直滾落在地,一頭磕倒在地,好在一團不知什麼軟綿綿的物體擋住了臉龐,這才沒有啃一口泥巴。

周到根本來不及慶幸,腿上的劇痛刺激得每一根神經都清醒到了極點,他低頭望去,卻只望到自己上半截身子躺在地上,肝腸寸斷,正混著鮮血與墨綠膽汁從肚子裡流出來。

雙腿連線屁股被齊根斬落!腰斬!

下半截身子呢?

周到終於明白枕在自己面前軟綿綿的物件是什麼了——

他趴在了自己的兩腿間,眼前擺著的正是他的命根兒,他以一種曾經欺辱的那些女人們的姿勢面對著這件東西,僅剩的肺腑竟也生出前所未有的噁心。

周到驚怒失聲:“你說放我走得!你說過的!”

墨滄一臉無辜:“不錯,但殺你也不是本尊的意思,是那小子。那小子要本尊告訴你——虐殺一個人的最佳手段並非是讓他的肉體感到痛苦這麼簡單,而是給一個人希望,再讓他陷入絕望,這一點,你和他差的太遠了,你頂多算是一個變態,他是真正的斯文敗類,呵呵呵……”

冷漠的笑聲讓周到的雙眼恐懼遞增,江長安不僅虐殺了他的身體,同樣也以一種“自食惡果”的狠毒方式摧殘了他的精神!他嘶吼著,憤怒而怨恨,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軀體失去血色,慢慢感受生命的流逝。

“救命……我殺了你……一定會殺你……救命我不想死……”他口中胡亂說著,氣息越來越弱,直到完全消失,眼角流下一滴眼淚,但那也只是一滴鱷魚的眼淚。

陸清寒黯淡的雙眼總算得以暢快,扭過頭沒去看這噁心畫面。

墨滄又看向陸清寒攤手:“這依舊是那小子的意思,他說這人妄想欺辱你,便沒有資格多活片刻,而且忽然想起武俠小說裡總是壞人死於話多,好人死於心軟的套路,索性就直接殺了,省得夜長夢多。”

陸清寒心中一暖,又急匆匆問道:“他怎麼樣?”

墨滄沒來及回答,身子便仰頭昏厥一頭倒在了她的懷裡,再看背後的傷口則正被一道道溫和的白光與一道道黑色霧氣竭力修補,已恢復過半。

……

山洞中火光黯淡,江長安慘白的臉色總算迴歸了三分血色,目光正好笑地看著陸清寒手中抓著的兩條鯉魚,這兩條魚乃是她剛從湖中捉回到洞中的,正放在地上還撲稜著身子跳得歡實。

看她手足無措地站在一旁,江長安火光中的笑意更加濃郁。

“我……”陸清寒臉色窘迫,表情比見到黃龍老道還要害怕,鼓足勇氣再伸手去抓,大魚又掙扎著跳到地上。

“哈哈,沒有想到連死都不懼的陸聖女居然會害怕兩條小魚,哈哈哈……”江長安捧腹大笑。

“你……你再笑我就將這魚塞進你嘴裡!”陸清寒惡狠狠道,可臉上神色還糾結著兩條魚的料理的方法,這道惡狠倒也顯得可愛起來。

“好啊,不過前提是你要先烤熟了再塞啊……”江長安笑道。她自幼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哪裡曾這樣親手做過食物?但是性子也恰是非常倔,折騰了許久才想起用金剛絲剖開魚肚挖出內臟,再三清洗乾淨。

這無疑給聖女添了許多信心,在江長安提議幫忙烤的時候,還毅然拒絕。俗話說沒有吃過豬肉還沒能見過豬跑?陸清寒也見過這無恥小賊動手,不過是串起來放在火上烤上一烤罷了,有何難事?

之後她果真似模似樣學著江長安所做的那樣,拾了兩根鐵籤串起來架在火堆上似模似樣地烤著。

噼裡啪啦的油脂在黑夜中躥騰迸濺,陸清寒坐在火堆對面,透過火焰能夠清楚瞧見那雙清澈桃花眼睛:“你的傷怎麼樣?”

聲音平平淡淡,也沒有了起初的冷漠冰冷。

江長安看著那魚:“過了今夜就能夠癒合,這還要多虧了聖女大人賜的神藥。”

江長安不知那藥是何物,但是直到此刻體內都有一股極其溫和柔軟的氣息翻滾,渾身懶洋洋的,舒服至極,就連墨滄操縱過身體之後該出現的副作用都直接抵消。

正是這枚丹藥在關鍵時候救了他一命。

陸清寒淡淡說道:“十三歲那年,我成為聖女,那是盼蝶姑婆賜的丹藥,名為雪玉寒蟾,相傳乃是用來保命的丹藥,是她在一座古墓中尋得的至寶。”

“盼蝶?是上一代聖女?”江長安問道。

陸清寒搖頭道:“盼蝶姑婆並非聖女,慈心洞天千年以來歷代聖女都有一位傳授禮儀修行法的恩師。在聖女兒時便開始細心呵護教導,就像……就像是母親。”

“這樣說來這位盼蝶姑婆是你的恩師?”江長安立馬否決,“不對,你叫她姑婆?這輩分對不上。”

陸清寒道:“教導我的恩師我稱為姑姑,而盼蝶姑婆乃是上一任聖女的姑姑。同樣也是慈心洞天如今資歷最老的老人之一,對我疼愛有加。只可惜也就是尋到雪玉寒蟾那一次,她遇到了人生死劫。”

江長安問道:“死劫?是指什麼?”

陸清寒看著他,半晌一動不動,眼神黯然:“姑婆遇到了一個男人,破壞了門規。”

“監督聖女的聖姑破了門規反而犯了禁!還真是諷刺。”江長安苦笑道,“後來呢?這對苦命鴛鴦結果如何?”

江長安看向她,四目相接,才見她眼中泛起一點刻骨銘心的悲哀。

一瞬間江長安彷彿想通了什麼,一臉驚異:“該不會……”

陸清寒道:“緣起緣滅終於一人,最終姑婆與那男子約定在慈心洞天所在的碧恆山巔決一死戰,後來盼蝶姑婆親手了結了這段孽緣。”

江長安不禁苦笑:“親手殺掉自己所愛之人,你這位姑婆真算得上是鐵石心腸。”

陸清寒翻過魚的另一面,安靜的夜又想起哧哧燒烤聲,道:“姑婆自知有罪,回到慈心洞天跪在祠堂前三天三夜,而後交代了門內的一切事務之後便隱居在慈心洞天的廣月洞中,枕碎石而寢眠,食清露而度日,以求消除罪孽魔障。”

江長安卻忽然道:“我想你的盼蝶婆婆如此愧疚不單單是因破戒,還因為自己最疼愛的聖女,也就是在你之前的聖女的死讓她心神難安……”

陸清寒微微詫異:“你怎麼知道上一任聖女離世了?”

“還不明顯麼?若非是死了,怎麼會扶持一個不過才十三歲的你做新一任的聖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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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清寒笑容清苦:“你的反應總是這麼快,正如你所說,上任聖女乃是不甘於被清規戒律諸多教條束縛,被盼蝶姑婆逼得太過緊迫,便自己斷送了性命。”

江長安道:“而之後你的盼蝶姑婆反而破了自己口口教授的教條,自覺愧疚難當,也就閉關隔世。”

陸清寒點點頭,拾起兩根鐵籤,又掏出從江長安那裡拿來的特製秘料撒上,一股股清香傳入口鼻,她的臉上也露出些許笑容,這種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感覺實在是太奇妙。

她趕忙遞了一串到他手裡,滿不在乎而又期盼地小心瞧著:“嚐嚐味道如何?”

江長安低頭望著這條烤得一塊深一塊淺,一塊生一塊焦的魚肉,有些難以下口,一言難盡。

他乾笑道:“魚兄啊魚兄,真是苦了你了,死也沒個好的死法。”

“你……你什麼意思?若是嫌棄……大可以不必吃!”陸清寒淡漠說道,還是未免失望,可接著就見江長安毫不猶豫一口咬下去,她頓時嘴角勾起笑容,眼中充滿了希冀:“怎麼樣?”

“好!”江長安悠然長嘆,伸出一根大拇指。

“當真?”陸清寒欣然一笑,一口咬下去,眉眼瞬間擠出一個囧字,又苦又腥,又糊又生。

見奸計得逞,江長安仰頭大笑,難得一見聖女露出這幅表情。可沒過多久他的笑聲停住,只見陸清寒不知何時低下頭默不作聲。

“不過是一條魚而已……”他寬慰道。

誰料竟聽到聲聲抽泣——

這下江長安倒傻了,陸聖女……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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