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長安道:“所以你在決心放棄夏己的同時有一個備用的人選,就是十三皇子明王夏啟,夏己的事情沒有一件瞞得過你,你也事先知道了夏己所有的計劃,就演了乍死這一出,接著再由夏啟出面力挽狂瀾,扮演救駕平叛的角色,在眾人心中樹立一個明君的形象,你拿夏己作為他的做踏腳石,作為他登上皇位的踏腳石!”

江長安不禁覺得有些心寒,最是無情帝王家,這具話說得當真是貼切。

對於江長安的激盪之語,這位老人不以為意,語氣中夾雜冷漠說道:“成王,敗寇!”

“成王……敗寇……”江長安發出聲聲苦笑,“夏己所言果然不錯,陛下總是萬人之上,陛下無錯,是眾生錯,陛下有錯,亦是眾生錯。”

江長安道:“夏己一直以為陛下設立重重困難是刻意刁難於他,是陛下瞧不上他。其實景皇陛下根本沒有絲毫看不起夏己的血脈……”

“何以見得?”夏辛問道。

江長安道:“十皇子出生當日,九皇子病重不愈而死絕不是巧合,想必景皇陛下早已在夏己即將出世的時候想好了對策,用一個兒子的死救下最疼愛的兒子,手心手背都是肉,這種抉擇尋常人無法理解。”

正說著,江長安但覺臂上一緊,夏辛激動地抓住江長安的手腕,臉色蒼白。

“江長安,朕求你三件事,聽好了,不是朕下的命令,是朕求你!”夏辛鄭重其事道,竟像是幾分交代後事。

他長嘆一聲,道:“第一件事,菱兒自小便喜歡你,當時退婚之舉確是因為你不能活到二十歲。”

江長安能夠理解,倘若自己有女兒也不會願意許配給一個沒有未來的男人,哪怕那個人的身世是如何顯赫。看著眼前這個臉上鮮有露出慈愛的老人,江長安心中肅然起敬。

夏辛繼續道:“現在謠言既然已破,我第一件事便是求你好好待她。”

“這件事你就算不說我也會做到,我答應你。”江長安堅定道。

“好。”夏辛道,“第二件事,我要你收啟兒為徒,成為夏周的帝師!”

帝師!

夏啟的師父。

江長安有點懵。他再如何機敏也無法猜透這位老人葫蘆裡賣的究竟是什麼藥?

江長安推辭道:“老爺子,這件事並非我不答應,只是這……十三殿下也未必會答應啊……”

夏辛嘆氣道:“朕能夠看得出來啟兒對你表面不屑,但心中也是敬佩,朕會再下一道聖旨,放心,教書授學的事情都由文閣那群老人去做,你只需要掛一個名字足以,這便是朕的第二件事,朕求你坐在夏周國的帝師!”

江長安無力推脫,只好應下道:“我答應。”

夏辛道:“第三件事……”

說起這第三件事,他臉上又激動起一陣潮紅,好在沒有再咳嗽,虛弱道:“第三件事,朕要你做了江家之主後永遠不得朝夏周發難,這第三件事朕要你發誓!”

“江家家主?”江長安微微一愣,“老爺子你是不是搞錯了,別說我現在不是江家之人,就算是,這江家家主定是江笑儒去做,和我沒有半點關係。”.

夏己凝視著他,半晌後說道:“朕是說如果!如果有那一天,你要發誓永遠都不要向夏周皇室發難。”

江長安道:“人不犯我不犯人,只要別人不來找我的麻煩,我從不是主動招惹麻煩的人。今日說者如是,明日做者如是。”

夏辛望著他,搖頭道:“朕知道你心中也有一股怨氣,關於你二哥江凌風的怨氣,這股怨氣不會隨著夏己而消失磨滅,你對朕有怨氣,對江府有怨氣,對整個夏周有怨氣……”

江長安轉過身去,想了想又轉過來問道:“我有一個問題一直都想要問你。”

“你是想問朕,為什麼對江州一味放縱,當真就不怕有朝一日江家人眸朝篡位坐這夏周之主?”

江長安又感到驚詫,在這個老人面前好像一切的想法都逃脫不了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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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辛再度苦笑:“江家要是想要反,早在二十五年前的驚天樓上,那個人就已經反了……”

二十五年前的驚天樓之變?江長安心中驚疑,又一次提到了驚天樓,二十五年前究竟是江家哪一位前輩隻身闖入了驚天樓?

江長安問道:“即使是這樣,皇宮之中不是還有九大供奉的嗎?”

傳聞之中的一人足以頂得上千軍萬馬的十八個人,就算真的如同傳聞所說那個人闖入驚天樓斬殺掉了九人,那也有剩下九位供奉,怎麼會任由夏己如此?

夏辛長嘆了口氣,這位看上去就像是遲暮老者的中年人的嘴角居然露出一抹苦澀,道:“十八位供奉,二十五年前,皆死於一人手下。”

“十八位供奉死於一人!”

江長安大吃一驚,驚詫中喃喃道:“我明白了,我在賭,夏己也在賭,景皇陛下何嘗不也在賭?困住冰羽曜隼的秘境封印的力量消失殆盡,因為無一位供奉強者所以夏周皇室卻沒有能力再行封印。可若是明面請各路強者前來京城,那夏周皇室九位供奉的傳言就被人看穿是假的。而你正是用這一場大變故賭整個夏周的未來,就是讓諸多強者前來皇城之中,永遠地解決掉冰羽曜隼這個隨時都可能甦醒的禍害,借刀殺人,厲害。

“不禁讓皇城九大供奉的傳言繼續延續,還能達到清理內患與決策新君的目的,一箭三雕!”

江長安已經不知如何形容這個看上去慈祥和藹的老人,愣了片刻後,乾脆改口問道:“那個闖入驚天樓的究竟是誰?”

江長安正要再詢問,夏辛雙手揹負在背後,合上雙眼,面容疲累。

一旁的小太監走過來攙住,對江長安道:“江公子,陛下累了,您先回退下吧……”

有沒有問出答案,江長安也不能再繼續留在這,只好行禮之後轉身離去,漸漸消失在夜幕之中。

而就在江長安離開之後院子中緩緩走出一人來到夏辛身後恭恭敬敬地站好。

這個人雙手對插進袖袍之中,微微眯著眼縫似是在小憩。不是丁武,而是一臉淡然處世的甄雲清。

“他猜錯了。”甄雲清看著江長安漸漸消失在夜幕之中的方向道。

夏辛道:“那是因為他不知道你的底細,也沒有去想你我之間的聯絡,去和他聊聊吧……”

“是。”

江長安剛走出宮門不久,便看到了池塘浮橋上的八角涼亭,亭中站著的正是甄雲清。

江長安微微一笑,一切的猜測的對錯都在此刻瞭然,道:“看來今天我的運氣不怎麼樣,沒有想到景皇陛下真正派去的竟然是甄先生。”

甄雲清眯著眼睛,端坐斟茶,道:“江公子的智慧非常人之所及,能夠猜到方才那麼多已經是令人瞠目結舌的事了,而江公子唯一沒有懷疑老夫的一點,也僅僅是因為不清楚老夫的底細而已。”

江長安也不推脫,直接捧起案上的茶水品鑑道:“不錯,我看遍了摘星樓裡所有關於京州的要員資料,但是當第一次踏入恭王府時,唯一出乎我意料的便是甄先生,因為摘星樓裡沒有關於你的一點記載,這一點景皇陛下真的是做到了極致。”

江長安直接切入主題,道:“夏己從藏寶閣找出的鎮陵譜我想正是甄先生透露給夏己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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