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之下,伴著夜風而來,夜大爺踏在月輝之下的枯葉斷枝之上,發出細微的響聲。

走到小徑盡頭,他看到一條小溪,也看到坐落小溪旁的一座石亭。

石亭之中站著一抹纖細玲瓏的身影,長髮及腰,衣袖紛飛,模糊的臉龐上覆著白綾,遮去了芳華女子的雙眸。

竟是位姑娘。

隨之走近,踏入石亭,看清女子的臉,夜大爺確定他並不認得眼前這位姑娘:“阿彌陀佛,不知女施主因何事想見貧僧?”

夜十一耳力靈敏,從夜大爺踏響枯葉斷枝,她便知曉她父親正在一步一步向她走近,她竭盡全力才按壓下想飛奔入父親懷中的衝動。

父親踏入石亭的第一步,她的呼吸便不由自主地加重起來,到父親站定在她面前看著她說話,時隔十年再聽到的父親的聲音,白綾之下的雙眸瞬間溼潤。

“女施主?”夜大爺察覺眼前的姑娘有些不對勁,好似有點激動,心中不免疑惑起來,不明白他有什麼能讓這位姑娘如此激動的。

十年未見,如今她雙眼已盲,相見也看不到父親一眼,唯聽得到父親蒼桑許多的聲音,滾燙的淚珠奪眶而出,順著夜十一的臉頰滴落下巴。

夜大爺越發不解:“女施主……認得貧僧?”

夜十一輕輕搖頭,努力控制好情緒道:“小女聽過大師大名,不曾見過。”

“那女施主……”夜大爺看著眼前年歲與他家大姐兒差不離的盲眼姑娘,心在不知不覺中軟了下來,說話也輕柔許多。

“小女幼年父母雙亡,大師的聲音肖似家父,小女聽到,一時想起亡父,幼時家父對小女的疼愛瞬間湧至眼前,故而沒忍住……”夜十一尋了個緣由,真假揉合,她深深福下身去,低聲道:“讓大師見笑了。”

“原來如此。”夜大爺明白過來,想到自已的公主亡妻,想到多半已不在人世的長女,他很是理解地雙手合什:“阿彌陀佛,還請女主施節哀。”

“大師十年未出寺,未下過山門,為何今夜卻踏出了禪院?”眼見五更時分漸近,夜十一很是珍惜眼下與父親相見的時間,“大師請坐。”

她退了兩步,站在亭內石桌旁,恰好一落座,便能坐到石凳上。

夜大爺見狀走了幾步,也站在桌前:“女施主也坐。”

夜十一等夜大爺先行坐下後,方穩穩落座。

“盡因貧僧禪院後方今夜走水,想來眼下已是無事。”夜大爺望著山上普濟寺的方向,黑暗一片,已無火光,想是已經滅火,他心放下,看回對面的夜十一,問道:“貧僧有一事,不知當問不當問?”

“大師但說無妨。”今夜此行,主要目的便是見到父親一面,此刻能與父親面對面說話,不管聊什麼,夜十一都是高興的。

“女施主的眼睛乃是天生,還是……”夜大爺問出他的疑惑,“女施主莫要介意,貧僧只是見女施主行走似乎並不會因眼盲而有所阻礙,故有此一問。”

“無事,小女眼盲乃是天生,自幼習慣了,自然於日常無礙。”夜十一輕聲緩言,嘴邊露出淺淺的笑容,“禪院走水,大師沒傷著吧?”

應當是沒傷著,只是她仍舊忍不住要親口問上一問。

“貧僧左右都有人護著,並無傷著。”提及此,夜大爺想到修意與那個戴面具的高手,“女施主與莫世子相識?”

“哦,與大師相談甚歡,倒是忘了與大師說。”夜十一起身,離凳一步再次見禮,福身道:“小女乃琅琊王氏王壹,見過不悔大師。”

夜大爺連忙起身,同樣離凳一步,雙手合什還禮:“阿彌陀佛,女施主不必如此多禮。”

復爾再對桌坐下。

“原來女施主乃莫世子未過門的妻子,怪不得莫世子身邊的人會與女施主的人在一處對付安山候府的人,只是女施主可知貧僧身邊左右的人是誰的人?”夜大爺自長女於杏江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他便再與莫息有任何交集,十年來莫息也上過山進寺想要見他,都被他拒了。

在他看來,沒了他家大姐兒,莫息乃莫家的人,未來的仁國公,如今更是東宮的人,與他夜家,與他靜國公府,與他家大姐兒,早沒了干係。

什麼未婚妻不未婚妻的,與他又有何干?

秋絡晴打錯了算盤,不知眼前此琅琊王氏女見他又打了什麼算盤?

“張歌張舞皆乃張三的人,張三乃當今聖上的人,貧僧不必擔心,小女敢來,自是有敢來的底氣。”夜十一如玉如蔥的手往桌面伸,摸了兩摸,便摸到一個茶壺,她執起茶壺,另一手摸到一個茶杯,倒滿了往對面端去,“大師請用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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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給自已倒了一杯。

“請。”夜大爺接過茶杯,方將倒茶的場景他看在眼裡,只覺得眼前姑娘自小眼盲,為能自主做這些日常之事定然是下了不少功夫,不然不可能做到如此自然無礙。

頓時,又心軟了一分之餘,身為人父的他不免感同身受地想到同樣自小亡母,長大些又遭了大難的長女,有一絲絲心疼浮上心頭。

“大師在寺中十年,聽聞不曾見過任何人,連大師俗家的兒子都沒能見到大師一面,大師這是何苦?”一杯夜茶下肚,夜十一終於問出自知連她弟十年來也見不到父親一面的原因。

“剃度為僧,為的是斬斷塵世,自此歸依我佛,靜心修禪。既是如此,自是了無牽掛為好。”今夜發生的一切對於夜大爺來說,也是跌蕩起伏,不管發生的這一切到底是不是人為,原因為何,他能聽到長女的訊息,於他而言,便是收穫。

而嫡子夜旭,他只要知道兒子過得好,平平安安長大了,就算文不成武不就那也沒關係,反正兒子遲早會得封世子,承繼靜國公爵位。

“大師想要斬斷塵世,想要靜心修禪,然而當聽到有肖似夜十一的女子於凌平湖出現時,大師何以慌亂起來?大師既是仍在意塵世之中的長女,又是為何在十年前執意落髮?”歷經夢裡夢外,夜十一仍想不透父親會皈依佛門的真正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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