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探險家譚納的經歷我們現在基本上能夠拼湊起來。他獲得了景教聖靈之眼的線索，受到公司託付過來尋找聖物，進入念青唐古拉山之後遇害，殺死他的人可能是他的隨行者，也可能是遇到的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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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辰溪推斷說，在他身上只發現了一枚夾在襯衣口袋裡銀幣，身上衣服完好，不像是有人掠奪財物的架勢，一般來說殺人要麼是利益糾葛，要麼是感情問題，不太可能是感情問題，而且在這深山之內下手，不在外面動手，應該是有更大圖謀。
她得出結論：“很可能動手的人目標也是聖靈之眼。”
趙教授目光堅定，抓緊手裡的筆記本和皮封：“都到這裡了，一定要進去看看聖靈之眼到底是什麼，這是最好的機會。”
明辰溪看向我們三人，著重停留在周遊臉上：“你們可以不進去的，或許裡頭會有危險。”
周遊苦笑：“你這麼說了，我怎麼可能不去，你們倆去我不放心。”
這句話裡我敏銳嗅出一股姦情的味道，我說之前為什麼明辰溪和周遊之間總是有點若有若無的什麼，倆人之間果真不是那麼簡單的合作關係。
明辰溪點頭：“那好，你跟我一起，馬燁和你表姐就在這裡等我們。”
我不由提醒：“兩位，好像這面牆都還沒有鑿開，說得太早了吧……”
明辰溪翻出一根組合剛錐，開始撬動旁邊的石頭，周遊則是觀察注意周圍是否有塌方的跡象，趙教授也在清理洞口的碎石，三人合夥一個小時就挖出一個能容納單人側身進出的窄縫道，為了安全起見洞口不敢弄得太大。
我和陸陰陽只能坐在乾屍旁邊幹等。
前面緊張又精神集中的時候渾身憋著勁兒，完全不覺得累，這時候稍微放鬆下來就感到冷，脖子和額頭的汗都變成了冰涼冷凍液，手指也慢慢變涼。我才等了十分鐘就不得不在原地跺著腳，原地小跑步來維持暖和。
啃了口巧克力，我看到陸陰陽看過來的眼神裡帶著矜持和忍耐，我趕緊轉過身去一口吞掉。我還記得上次燎原事件，不得不嘴對嘴把巧克力兌進她嘴裡，當時陸陰陽簡直猶如變身一樣，立馬從懨懨的模樣變得精神抖擻。
“天官”作為屍蠹成員之一，依舊天性對高熱量甜食充滿渴望，就像是肉食動物看到肉總是興奮雀躍。
為了轉移她的注意力，我指著地上的鐵皮蓋說：“這東西搬進了很費勁，當時也不知道譚納他們一夥有多少人來。”
陸陰陽嚼著肉乾就水喝：“洞口以前沒有這麼小，後來堵塞加上人為破壞才變成了這個樣子，用輪滑就能很輕鬆帶下來重物。而且這裡也不是主通道，你去看上面。”
我走到崖壁處抬頭看去，探照燈照射下我才意識到原來我們進來的那個地方上面石道，如我們腳下的石臺一路數上去有十來個，再往上就看不清楚了。也就是說我們進來的那個口子，很有可能是被採水晶礦的人給鑿開來的，結果發現裡頭別有洞天。
我看到陸陰陽手套上有一點血跡，讓她脫下手套，她左手食指上被劃開了一道口子，應該是觸碰鐵皮箱時被邊緣劃破，鐵器閒置時間久了就變得脆薄，更是鋒利。而我們戴的手套只能防磨損，卻不能擋住利器。
好在藥盒在我背上，我給她用碘伏處理了下傷口，防水創可貼貼上。陸陰陽乖乖看著我處理傷口，動都不動，她手指永遠很涼，就像她這個人一樣沒什麼溫度，她彎了彎手指默默套上手套。
“受傷要說。”我很嚴肅提醒她。
雖然陸陰陽體內有“天官”助力，而且反射神經和肌肉強度強於大多數人，可她畢竟也是人，會受傷會流血。
她不在乎地看著乾屍，用手擰了擰乾屍胳膊，陸陰陽摸出小刀將譚納左臂上的衣服劃了兩道，一把撕開內襯，屍體乾瘦固化的胳膊上有兩道驚人洞穿傷。陸陰陽摸出一根小針刺進去，說有五公分深，然後她手指在骨頭上摸索著判斷情況。
“他的手臂骨頭是被一次性咬碎，不是被人擰斷的。”陸陰陽突然抬起頭看向窄窄的洞口，那裡一道人影很快鑽了出來，然後是第二個、第三個。
周遊，明辰溪，趙教授三人都氣喘吁吁，有些狼狽，他們合力用旁邊的鋼錐呈現X形堵住窄石縫，又合力將鐵箱子抬起來推過去擋住口子。
“差點就死在裡頭。”周遊擦著額頭汗，大口大口喝水：“我就說太危險了，聖物這些東西存放地肯定有完善的保護機制……”
他們幾人進入之後發現裡頭是一個T字路口，於是三人決定往左走試試，結果進去一路佈滿石頭，他們找到一個石基座，上面原本東西被人毀掉，可能就在地上遍佈的那些大小石塊中。正當他們在翻找石頭看有沒有線索時，暗地裡竄出來一頭威猛的白色雄獅，他們嚇得扭頭就跑，好在那獅子彷彿只是為了維護領地，沒有下死手，一路攆他們出來。
“獅子……你們眼花了吧？”
我只覺得荒謬，生活在熱帶草原和灌木旱林中的獅子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至少海拔五千多米的雪頂？
冷不防我想起之前陸陰陽也說過，有一頭獅子在營地外看著我們。
“難道真是假的？”周遊自己也有點拿不準：“裡頭沒有什麼暗示性圖案啊，莫名其妙就出現幻覺了麼？”
明辰溪猶豫了下說：“回去看看就知道了，現場肯定有痕跡留下。”
想到一頭獅子可能守在裡頭等待獵物，我們幾個人都心裡沒譜。貓科動物的捕獵能力是陸地動物頂級，如若它真的還在裡頭，我們幾人過去是肉入獅口。
常識告訴我，獅子不可能在這種地方能生活下來，要麼是他們看錯，要麼就是一種長得像是獅子的動物。
“它有多高，多長？”我問周遊：“吼起來聲音是怎麼樣的？”
周遊描述說獅子本身並不大，身體大概有一米八左右長，渾身皮毛雪白，跳躍力驚人，跑起來悄無聲息，輕鬆躲開了周遊丟過去的手電。
明辰溪也鎮定了下來：“獅子體長一般在兩三米，雄獅在三米左右，它不是獅子，獅子不可能那麼小。”
“但是它的鬃毛和獅子一樣。”趙教授有些結結巴巴說：“難道是雪山上稀有物種？”
他們三人被這麼一嚇都有些影響，反而我這個在外頭沒受到死亡威脅的局外人看得清楚，不管它是獅子還是貓，總之裡頭有這麼一頭生物。它是怎麼進去的這才是當前最值得思考的問題。
周遊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馬燁你是說，裡頭還有通往外面的通道？”
“肯定。”我說：“生物就得進食，它如果被封在裡頭出不去，以什麼為生？”
大家商議了一番決定暫時偃旗息鼓，回到多吉才仁的地方先行休息，明日再從長計議。自從進山體內，我們看不到太陽，一路上也沒什麼時間觀念，看到表才知道眼下已經晚上七點過，一天勞頓在肌肉和大腦處有了反應。
多吉才仁早就將帳篷全部支起，他順著爬梯到洞口還裝了些雪下來作為水源補充。
此時他見我們回來松了口氣，捻動佛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到晚上時明辰溪和趙教授倆人一直在旁邊商量著什麼，沒有和我們講的意思，我們幾個人也樂得少惹麻煩。
這念青唐古拉山下螺旋往下的峭壁石道、以活人為祭品的大紅祭、東印度公司的乾屍還有疑似獅子的野獸守在通往聖物的洞內，一路上的情況變得似乎越來越撲朔迷離。
我有些擔憂，加上原本高原地區呼吸就有些缺氧，晚上總是沒法快速入睡，旁邊周遊倒是鼾聲四起。
爬起來我看到多吉才仁還在面朝骨堆跪在地上低聲唸經文，很久他才睜開眼睛。他告訴我說這是在念蓮師心咒，希望能夠透過蓮師的智慧和威嚴喝止山神，保佑我們一行平安。
我對傳說故事什麼的倒是有興趣：“多吉，蓮師是什麼神啊？”
多吉才仁比劃說了一大通，我才勉強明白，蓮師就是蓮花生大師，藏傳佛教奠基者，現在這個稱呼是一種祈禱的儀軌，和漢傳佛教的淨土宗口中“阿彌陀佛”類似。
“以前蓮花生大師就曾經制服過念青唐古拉山的山神，念蓮師心咒是最有效的。”多吉才仁一臉肅穆。
念青唐古拉山在宗教上是西藏著名護法神，原本它是土著神靈，化成一條大白蛇，後來被蓮師收服為佛教護法，《寧瑪派教法源流》中說蓮師故意激怒山神，山神於是在山頂變化出烏雲，閃電雷鳴，大降冰雹，北風呼嘯.天地白茫茫的，令人難以承受。蓮師入定三晝夜，不為所動，使山神變化出的一切幻景，化為烏有，不得不低頭服輸。
什麼叫做寧瑪派呢，就是藏傳佛教四大傳承之一的紅教（其他三個是白教、黃教、花教），僧人們都帶紅色帽子，寧瑪一詞的意思是“古舊”，翻譯過來就是舊宗，延續古代派，是藏傳佛教眾多派系之中歷史最為悠久的一脈。
說到這裡，多吉才仁有些驕傲地說：“我的名字，多吉，就是指金剛的意思。名字是多吉扎寺的活佛給我取的。”
夜中夢裡我看到我們走下去的石道變成了一條看不見腦袋的粗壯白蛇，我們一直往下走啊走，走到身上所有東西都用完了，那條白蛇突然鑽進石縫消失不見，所有人都墜向深不見底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