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這點金筆能給出這麼多有趣的答覆,今晚真是不虛此行。”

張北邙對這個結果已經十分滿意。

“這斷開的點金筆對你們也沒什麼用處,於我來說卻是很好的藏品,雖然斷裂,本身價值倒是沒有一點損耗。不介意的話,我就拿回了。”

他從羅子敷手裡接過兩截斷開的點金筆,放入筆盒內,系上釦子。

就像是張北邙所說,點金筆已經破損不可修復,但點金筆的秘密卻已經從中洩露出來,這一件藏品借黃喑的口吐露了自己的故事,一個藏品如果沒有故事,那也太遺憾了。

“深夜來訪,影響大家的休息,我們也就不多叨擾。”

張北邙站起來,給我們逐一點頭道別,只要不涉及利益關係,張北邙這人的修養和禮儀那是一等一,沒得挑剔,紳士無比。

臨門要走時他突然回頭:“差點忘了一件事。今天透過這支筆,倒是分出了一場勝負。”

我有些摸不著頭腦。

張北邙笑道:“記得嗎?你代替徐青寧和我賭了一把。”

我立刻腦子裡閃過那個賭約。徐青寧曾與張北邙有過三次賭約,第一次輸了自己的七殺,第二次丟掉了自己性命。那時候我深感徐青寧的氣節和志氣,接替他和張北邙續上最後一個賭約。

賭的就是“陰間”是否存在,我站徐青寧認定是存在的,張北邙卻以為這一切不過是群體癔症和崇拜文化延續。雙方的賭注分別是天師薩守堅的拷鬼棒,以及徐青寧曾經的至寶七殺。

“你贏了,恭喜。”

張北邙這回的笑容我能看出發自真心。要讓張北邙這種人願意雙手奉上好處,而沒有任何利益交換,這在平常是絕不可能的。

然而他現在的微笑裡彷彿帶著一種莫名欣慰。

我知道,這是他對逝去好友徐青寧的態度,那個固執又剛烈的男人,用自己的雙手和熱血,贏了算無遺策的張北邙。

他不是在對我笑,而是對我身後的故友徐青寧。

那一瞬間,我突然有些鼻子酸酸的。

“這是約定好的賭注。”

張北邙從大衣內襯裡翻出一個指甲蓋大小的扁扁圓盒子:“七殺,現在屬於你了。”

站在電梯口外,他朝我看了一眼:“好好用它,希望你能……好好的吧。”

隨著叮的一聲電梯響,張北邙和管家秋天走入電梯裡,不見了蹤跡。

回到客廳,我將手裡的圓盒子遞給羅子敷:“你師兄的七殺,我替他賺回來了,還是交給你最合適。”

羅子敷神色複雜地看著扁扁圓盒,最終搖搖頭:“師兄已經死了,七殺也沒有意義,這是你從張北邙那裡得來的,是你的,我不要。”

別看平時羅子敷各種刁難挖苦,她其實脾氣又硬又倔,說不要那就是肯定不會要。

於是我又將七殺給陸陰陽。

沒成想陸小姐也說:“我不用,天官對陸家來說是最好用的屍蠹,並不是進化程度越高就效果最好。倒是你,可以將七殺植入體內,對你眼下是最好的。”

她的思路是,以現在的緊張局勢,王靈官隨時可能去而復返,面對鬼神一級的襲擊,有十四大屍蠹之一的七殺在身就等於多了一件寶甲,而且能夠提前預警,這對我來說最有必要。

不知不覺,我已經變成了一個重要戰力。

既然組織上已經做了決定,我也不矯情謙虛,問了陸陰陽如何植入七殺,她說屍蠹寄生都是一樣的,不過為了穩妥起見還是給我做一個簡單的消毒和植入手術,以確保不會出現過敏等副作用反應。

躺在實驗室的床上,嗅到屋子裡略顯刺鼻的消毒水味道,雙目閉上,陸陰陽的手在我腦袋上輕輕按摩了一會兒,冰冷的手指揉得我有些繃緊的大腦緩緩放鬆,很舒服。

迷迷糊糊,頭皮上傳來一股奇異清涼針刺感,這感覺轉瞬即逝,接下來整個人莫名噁心,強烈的眩暈感讓我不得不雙手下意識抓緊能抓到的隨便什麼東西,失衡感令我覺得自己正在不斷下墜,失去方向。

接下來緊閉的雙眼裡出現許多奇異色彩,不由讓我想到年幼時看到的錄音機上面詭異的紅黃綠三色光亮。

整個世界漸漸平穩,就像是大腦終於停止了戰慄搖晃,身體也慢慢協調一致,我睜開眼時只覺得難言疲倦。

面前陸陰陽正脫下手上的橡膠手套,往我嘴裡塞了一根溫度計:“等體溫恢復正常就可以回去睡覺了。”

我嘴裡含了溫度計,說話有些含糊不清:“算是成功了?有沒有什麼副作用?”

“過程還算順利。”她將身上的白大褂脫下,塞進一旁消毒櫃裡。

“七殺爭強鬥狠,和你過於忍讓的性格倒是可以互補,還有你本來是女禍之體,融合會遠超徐青寧,很快你就會感覺到它的存在了。”

陸陰陽的這句話我第二天起床就深切體會到。

我坐在桌子邊喝牛奶吃麵包時耳邊就出現奇怪的低語,這聲音低沉又語調陰鬱,聽得人心情都抑鬱了起來。

問過陸陰陽,她說這是正常現象,七殺試圖透過神經衝動和我這尊寄生本體達成溝通,初期一般都是利用聽覺、視覺進行轉化。

可問題在於魔性的低語一直如跗骨之蛆纏繞著我,不論是走或是坐下,耳朵裡都有人絮絮叨叨說著什麼,仔細聽卻什麼都聽不出來,完全是一些無意義的隨機碎語。

我懷疑這麼繼續下去,不久我就會發瘋。

一個無心之舉讓這個局面得到了緩解。

我注意到自己吃肉的時候,那低語就會減弱甚至消失,於是我就瘋狂吃牛肉乾,吃烤鴨,吃排骨,神奇的事情來了,七殺的絮絮叨叨就這麼消失不見。

於是我懂了:七殺這種反饋就是一個訴求,需要大量卡路里補充。

多麼淳樸的願望,多麼務實的妖魔。

吃下遠超平日消耗的肉類,我卻並不覺得肚子脹不消化,不僅如此,沒多久上了廁所就新陳代謝結束。我這才明白陸陰陽為什麼日常能吃那麼多東西,因為妖魔寄生者代謝消耗能力遠超常人,加上屍蠹本身也是一個貪食大戶,也就不難理解了。

不過既然吃了那麼多,責任和義務是對等,也該有些幫助。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我的嗅覺,聽覺,觸覺都有了一個十分明顯的提升,反射神經和靈敏度更是表現出從未有過的優秀,那是一種前所未有過的全方面延展了自身的感覺。

就像是自己生理上能輻射的範圍陡然增大了一圈,我能聽到隔壁屋子裡劉邦和妹妹劉姝打電話叮囑她不要擔心好好準備考試;

我能透過窗戶看到隔壁樓一個陽臺上,一個姑娘正試圖將跑到窗臺上的布偶貓抱下來;

我能聞到廚房裡蔬果殘留的香氣與下水道湧上來的腐敗味道;

手指觸碰到木頭桌子,上面一縷縷木紋清楚透過手指觸覺神經在大腦中精準還原構圖。

陸陰陽路過找牛奶時和我對視了一眼,剎那間我能感知到她身體裡有另一種衝動,那是天官帶來的。體內的七殺也開始蠢蠢欲動,讓我身體莫名發熱,一股子暴力衝動湧上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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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我就壓制了這種慾望。

陸陰陽一眼就看出我的狀態,一邊喝無糖牛奶一邊說:“現在你需要出去走一走,活動身體,重新適應新的體感與距離,這個在外部環境裡會提升更快。還有,減少糖分直接攝入,屍蠹對糖很敏感,控制不好就可能暴走失控。”

說著她從兜裡翻出一個用密封塑料袋裝好的蘭花豆,這是陸陰陽的專屬零食,用鹽炒制。

以前這是她的,現在也變成了我的。

好了,現在我也和陸陰陽一樣,變成了一個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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