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小區時，外面已經用黃色警戒線給層層圍起來，幾輛公安的車停在路邊，一輛武警防爆車停在另一側，幾名武警戰士荷槍實彈，滿臉肅穆站在清冷的街頭上。
昏黃街燈照在一動不動的戰士身上，瀰漫出一種奇異緊張感。
我說自己是裡頭的居民，結果根本不允許靠近，說辭是他們在執行任務，讓我要麼在外面遠處等候，要麼去親友家裡暫住。
無奈下我給陸陰陽打了電話，很快她從黃線裡出來，身邊還跟著第六司司長李青，這才給我開了一個口子。
走回小區的路上，我看到地上畫了白色人體線條，紫紅色鮮血將地上浸透，有些不忍：“這裡就是楊堅……”
李司長面色堅毅：“楊堅同志犧牲在這裡，他很勇敢，沒有退縮，最後時刻都堅持了自己的職責，這也是我們一直在做的事。”
我一向不喜歡官方話，但聽到這句話卻差點忍不住落淚，好不容易才憋住沒有失態。還記得楊堅和劉邦喜歡互相嘲諷，看起來也是一個有些玩世不恭的人，然而生死危機之前他沒有一點遲疑，拉開背心，手持武器就去和道兵玩兒命，給援軍爭取時間。這讓我自慚形穢。
李司長引領我們往樓上走，路上我發現每一層都有一個人站崗，似乎在四處檢查看看還有沒有可疑之物。
回到我們家那一層，大門早就被一分為二，進去也關不上，門口的桌子和收納櫃也被清理開來，取而代之是一張垂下的防水布。
“這些居民不會有事吧？”我問李青。
用黃喑的話說，小區被王靈官佈下“陣法”，控制本就是王靈官最擅長的技藝，讓人陷入他營造的夢境裡根本不會意識到外界發生了什麼。
李司長回答：“根據第一層抽樣調查，權威醫生說，都是陷入了一種奇特的昏迷狀態，常規外界刺激不能讓他們甦醒，正在試圖用藥物進行測試。”
屋內有不少人。
陸陰陽揹著鼓鼓囊囊的雙肩包，裡頭無疑是道兵降妖路，她此時包紮清洗過，繃帶吊著左臂，額頭上也纏了一圈白繃帶，精神看起來並不差。
羅子敷則是換了一身牛仔夾克外套，下面是一條束腳褲，腳踏長靴，她口中嚼著口香糖，已經恢復了正常。朝我擺手讓我過去。
和她們匯合我開始打量室內的幾個其他人。讓人意外的是，有兩個人居然我曾經見過。
主導場面的人是一位女性，頭髮盤在腦後，年越四十，看起來幹練而聰明，臉有些胖，手持一個平板電腦，耳朵上還別了一個藍芽耳機。正是我們在武漢盤龍地宮遺蹟出曾經短暫打過交道的陳主任。
黃少校也在，他頭戴軍帽，穿著迷彩服，長袖長褲皮靴，皮膚偏黑，目光銳利，下顎發達，肩上是兩槓一星的肩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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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記得當時在武漢盤龍遺蹟處，劉邦介紹說陳主任是國務院有關部門派來的專查小組組長和兼遺址公園調查處的主任。另一個，黃少校是陳主任從某部隊調來的，負責盤龍遺蹟調查相關的安保防衛和後勤工作。
看起來並非如此。
看到我，陳主任停下和耳機那頭的溝通，朝我露出一個和煦的笑容：“你好馬燁，又見面了。”
我也說：“你好，陳主任。”
她左右看了看：“這裡都是自己人，我也就直接說了吧。我是統戰部的，歸上面某位領導直管，派我來，就是處理關於被定義為‘妖魔鬼怪’的重大群體性社會問題。”
陳主任又看向李青：“當然，這件事原本歸屬於李司長，只是一個人難免雙拳難敵四手，上面派我來跟進和幫助他。”
李司長點點頭。
我倒是讀出了不一樣的味道。
到他們這個層次的官員，說話可是十分講究。我國統戰部是一個具有悠久歷史的部門，早在抗日時期就建立了統戰工作部門，當時目的是團結一切可團結力量，協調統一戰線。
到了和平年代，統戰部更是和我國穩定的國策十分緊密的一個有力部門，包括對各黨派意見統一，民族宗教工作調研處理，海外諸多事務、各種階層人士團結與調研等等。
陳主任說來幫助李青這個第六司司長，眾所周知，上面派下來的人見官大一級，說是幫助，更像是主導。
加之此前盤龍地宮事件，第六司變成了跑腿的，實質現場布控指揮的卻是這位統戰部陳主任，結果已經呼之欲出。
她就是上面派下來應對妖魔鬼怪問題的專業性官員，承上啟下，下面是李司長，上面是對大領導彙報和負責。
想通了這一點，我也就心裡瞭然。
“馬燁你也遭到了王靈官的襲擊，有沒有受傷？”
不得不說，中央來的精英官員的確和地方上那些水準大不相同，一來就很自然展示了自己友好的一面。
我倒是被王靈官傷到了腳踝，不過做了簡單包紮，只是皮外傷不礙事。但她這麼一問，就讓人心生好感。
陳主任點點頭：“大晚上的，死裡逃生，我們有一句老話，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稍微客套了一下，她就說：“之前我們已經從陸小姐和羅小姐這裡瞭解了情況，那位黃喑真的是十分了不得，居然能夠撐這麼久。他現在還好嗎？”
正題來了。
我點點頭：“他不想面對太多人，有社恐症，就先出去了，有一點皮外傷，不礙事。”
“哦……”陳主任若有所思：“既然你沒事，那我也就放心了。不過這裡倒是短時間沒法再住了，相關損失會有人和你們結算，這回降妖路也算是為國出力，報銷還是會有的。”
她從旁邊黃少校手裡接過兩張房卡，遞給我：“那這些天，可能你們得在旁邊酒店暫住，我們已經開好了，各開了半個月，半個月後應該這裡就能恢復如初。這裡暫時我們還需要調查和採集一些證據，你們也勞累了一夜，去休息吧，酒店就在對面幾十米遠。”
陸陰陽揹著降妖路出來，陳主任也沒有阻攔。
出了警戒線後我才好奇道：“他們居然沒有讓你留下降妖路？”
“沒用。”陸陰陽搖頭：“我說過，降妖路最近只能用兩次，之前已經計算過，額度已經消耗完了，短時間無法使用，得充能和重置。”
我有些疑惑：“不對啊，不是只用了一次嗎？就是計算了王靈官的方位啊。”
“不，是兩次。”陸陰陽堅持。
我才想起黃喑從身上拆下來的尋蟲指，趕緊翻出來還給陸陰陽，這一下我似乎明白了。
陸陰陽將尋蟲指收好，說道：“黃喑用了一次，他在身上安裝了尋蟲指，也就是魑魅路，透過這個和降妖路繫結在一起，借用了降妖路的計算能力。這才能做到一步步計算王靈官的下一步選擇。”
“原來是這樣。”
我恍然大悟。
就說為什麼黃喑明明將自己武裝到牙齒，卻很快就被王靈官近身肉搏，哪怕是王靈官的第二形態。
真相是他完全是引誘王靈官和自己貼身廝殺，對環境的計算，水箱、金屬、高壓線纜，對敵人的判斷，王靈官必定會將自己拆卸洩憤，再加上恰到好處地“彈盡糧絕”。
於是黃喑被王靈官反手用他的鋼筋插入水箱裡，那一瞬間局勢已成，我後面的騷擾不過是一個巧合的契機，黃喑暴起，利用高壓電對王靈官進行反制重創。其實黃喑沒了息壤肉體，處於一種極度弱勢，眼下卻是恰到好處，因為他除去核心都是由無機物構成，高壓電並不影響他機能。
王靈官則不然，高壓交流電一瞬間對有機物造成巨大灼燒，擁有充沛肉體的他反而瞬間被重傷，後續的直升機趕到，他只能逃走。
看似偶然，其實一步步都是早在計劃之中，黃巾力士充分利用了降妖路的演算，這才從戰略層面壓制了輕敵的王靈官。
羅子敷打著哈欠：“你們倆睡一屋吧，我困了，得休息。”
說著就自顧自用房卡開了一扇門。
我和陸陰陽卻還有更重要的事得商量。
神異經至關重要的第三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