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我們也沒有其他選擇,只有嘗試進入這所謂新出現的房間,看看有無玄機。

羅立在前面帶路,手電燈四處照射,倒不讓人害怕,只是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未知帶來的壓抑感無處不在,壓力不斷積累。我估摸著如果這麼一直走下去,說不定在找到出路前我們就崩潰了。

沒有直接戰鬥力的困陣,在這種環境下卻是一把殺人不見血的刀,光是無盡重複的旅程和看不到邊際的黑暗都能將人逼瘋。

“就是這裡了。”

羅立用手電照向旁邊,那裡斜斜出現了一條窄道,他在前面帶路,走到底部果然就出現了一間古怪石室。石室內地板高低不平,一道高一道矮,讓我沒來由想到鋼琴的黑白琴鍵,也不知道為何這麼設計。

走到最裡頭,只見一道白色人影坐在一張椅子上,我們幾人都腳步一滯。

手電緩緩聚焦到這人影身上,他穿著一件硬領白襯衫,腦袋倚在背靠上,眼睛閉合,眼皮卻在跳動不停,嘴唇輕微翕合,彷彿在說什麼。

“徐青寧?”孫倪臉色一肅。

我這才知道,坐在椅子上的就是我們此行尋找的主角,竹山教徐青寧。

他看起來三十歲左右,中分短髮,面容冷峻,鼻子很挺,這一點與我腦子裡假想的形象一致。仔細觀察下,我發現徐青寧幾乎是身體陷入這一張古怪石質椅子裡。

正常椅子應該是稜角分明,背靠是背靠,座是座,這一張椅子卻又大又“軟”,軟的是它結構,就像是某種流質在高溫下變換形態,最終凝固成椅子的模樣。徐青寧整個人手臂,臀部,背脊和腦袋,都恍若融入成了這張奇異石椅,變成其中一部分。

孫倪用手摸了摸徐青寧的額頭、脖頸、手腕,然後讓羅立和我把他扶起來。

攙住徐青寧時我才感覺到他身體溫度很低,而且他的襯衫大塊大塊都溼潤貼在體表,在這種低溫環境下對他生理上是一個極大危害。

於是我和羅立將他一身襯衣給扒下來,露出裡頭肌肉輪廓分明的上肢來,徐青寧胸前和後背都有一副以梵文咒言組成的巨大刺青。背部不動明王手持寶劍,身燃怒火,面黑而眼白;胸前則是童子身不動明王端坐蓮花座上,手持罥索,做沉思狀。

前胸後背兩幅明王刺青互相之間以細密咒言聯絡了起來,一體雙面,看起來有一種奇異的分裂感。

“體溫很低,呼吸遲緩,有麻煩。”孫倪看了羅立一眼:“你會急救嗎?”

“會。”

說罷羅立就開始給徐青寧擠壓胸腔,幫助他加深呼吸,孫倪則是以氧氣罐給他戴在面部輔助吸入氧氣。我給他身上貼了幾片暖寶寶,又從揹包裡翻出保暖的太空毯將徐青寧裹起來,給他回一點體溫。

中途我忍不住又看向那張讓人在意的石椅。

它表面十分光滑,更像是某種高溫後凝固的矽晶體,只是色澤墨黑,透出一種幽幽冷光。徐青寧起了身,就顯出黑石椅本身姿態來,它兩個寬副手果然是凹陷的,讓人手臂可以放入其中。本是靠背板的部分同樣做成弧狀波浪形,和屁股直接接觸的椅面同樣恰好有兩個下陷的半球狀,恰好和人體結構貼合。

我忍不住坐了上去,這一坐才體會到其中精妙,人體本就微微彎曲的脊椎和椅背完美契合,雙手恰好放在副手的凹痕內,身體真的就像是多了一層完美貼在身上的石質皮囊,有些毛骨悚然。

同時我又產生了一個念頭:這東西怎麼感覺像是某種刑具,彷彿是給人長期坐在上面準備的。

這麼一想我彷彿被刺了一下,立刻站起來,回頭看向這石椅只覺得後背涼涼。

“先別動。”陸陰陽突然說了一聲。

我動也不敢動,心裡七上八下,沒想她繞過我,走到椅子後面,彷彿發現了什麼。

於是我也湊過去,只見石椅後面居然有一隻同樣黑色的鎮墓獸,它與此前我見過的四十四座鎮墓血玉獸模樣上沒有任何差別,只是通體黑色,顯然是用的其他材質。

另一點不同是黑玉鎮墓獸有五隻眼睛,不,五個眼洞,旁邊一個類似於地漏處卻只有四隻銅眼珠。

“為什麼有五個眼洞?”我問陸陰陽。

她說:“可能是一種機關,以四隻眼睛選擇五個眼瞳的具體位置,錯了不知道會有什麼後果,還是先不要著急。”

回頭看去,貼合人體的石椅風格不就是與鎮墓玉獸一個路子嗎?這兩者之間一定有某種關聯。

冷不防我看到椅子的椅背上部頂端居然有一個凸起的圓球,我用手摸了摸,居然能動,一不小心我就扣了下來。手掌心是一枚平平無奇的小銅球,只是後面有兩個凹陷下去的地方。

我心思一動,將小銅球在五眼鎮墓玉獸眼眶裡試了試,發現恰好可以卡入右下方的那一顆眼珠,卡進去後就拔不出來了。

身後突然傳來一個低低的聲音:“不要……”

“不要……”

“不要下來……”

我扭頭看去,只見徐青寧在囈語著,孫倪和羅立守在旁邊,正在試圖喚醒他。原來那個喊不要下來的聲音,居然是徐青寧的。

這一點又令我再次搞不懂,徐青寧是故意引誘葉言庭和趙沉宵下來的計劃?但他為什麼這麼執念,到現在還下意識說著。

徐青寧到底是醒了。

只是哪怕他睜開著眼,正常人也能看出來,他眼下狀況很不對勁,眼神有些渙散,像是近視眼摘下眼鏡的模樣,同時他情緒變化很快,前面還很平靜,突然就渾身肌肉繃緊縮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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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倪嘗試輕言細語讓他稍微鎮定下來,只是作用甚小,徐青寧有些神經質般胡言亂語起來。

他一眼看到陸陰陽就喊:“滾開,你滾開……都是你害的,都是你……你害死了師傅,是你……”

我們都莫名其妙,徐青寧的師傅是劉公輿,陸陰陽怎麼可能和劉公輿存在交集?

眨眼間他又看向孫倪:“你瘋了,你瘋了,這樣做是不行,不行的,不行的,葉言庭,葉言庭你快逃……”

竟然又把孫倪看出了葉言庭的影子。

“蓬萊,蓬萊……蓬萊的座標,蓬萊的座標在那……”他突然想到了什麼一樣,雙眼睜大一把抓住我的肩膀:“蓬萊,你們知道蓬萊在哪,就在那裡,那棵桃樹,昇仙之戰……對,昇仙了,他們昇仙了,不,不,他們死了,死了,進入陰府了,都死了,都死了。回不來了,都在那裡,都死了。”

他這一番話聽得我們神色都凝重了起來。任何事情和五座仙山、陰府聯絡上,那就是大事,看起來徐青寧彷彿知道了什麼內幕。

我只覺得小腹一熱,渾身血液流速加快,莫名燥熱,心裡明白孫倪的貪狼開了。

徐青寧臉部肌肉抽搐著,語速越來越快:“仙人交戰,不,人鬼交戰,不,仙島交戰……不,不對,不對。”

“幽冥關,越過幽冥關,必須越過幽冥關,到那邊去,要到那邊去,那邊的東西是,是……”

他拳頭攥緊,彷彿在忍受某種我們不能理解的痛苦,想要一口氣說出這些並不連續,但卻又極度重要的事。

“度朔山,是度朔山,幽冥關在度朔山,神桃樹是通道,是唯一真正的通道,幽冥關不是,幽冥關是假的,去那裡都得死,都得死。”

徐青寧這一段話讓我心中驚濤駭浪。

如果屬實,這將顛覆以往道門對陰府體系的理解。通常認為幽冥關就是所謂鬼門關,要進入陰府必須透過那裡不可,那裡沉溺罪人的血河池,有鬼神坐鎮,就像是陰府最重要的關隘。

可回頭想想,這樣的地方並不像是通道,更像是一處集中的……屠宰地。不論是無常殿的黑白無常生死路,還是外面石橋兩旁無盡的血河池,亦或是鬼神與大量鬼怪駐紮,都更像是防止有人偷偷進去——真正進去。

難怪九黎一族根本無法透過幽冥關返回陰府的度朔山,這裡根本是一處絕地!只會讓他們自絕生路。

徐青寧突然一臉驚恐,往後面跑去,被羅立一把抓住摁倒在地,他還是發出大聲慘叫。

孫倪皺眉:“怎麼了?”

羅立指了指後面:“他看到了那張椅子,就被嚇得有些崩潰了。”

我糾正了一下:“不是椅子,應該是椅子後面的那頭五眼鎮墓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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