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層極其寬敞,從第一個墓穴抵達下一個走了很長一段時間,兩旁都是無盡的石牆。手電照射引起星光般的反射光亮看太多會讓雙眼視覺疲勞很快,持久直視還會令人視網膜上出現類似於飛蚊症的光點飄忽症狀。於是一路上我們盡力視線不去追逐那些閃爍不止的石壁晶體,互相聊天以轉移注意力。

值得一提是,孫倪說這第二層墓穴棺槨都是以一種特殊方法固定在墓坑裡,讓科考隊無法將其起出,否則就需要以機器破壞古代遺蹟——這一點無疑是不可能得到上級許可的。

“不是說曾經派了機器人下來實地拍攝和地形取樣的嗎?”羅立嘴裡嚼著口香糖:“也沒什麼有效反饋?”

孫倪在太陽穴、雙目下、人中塗一種奇特的藥膏,聞起來帶著薄荷味,說是可以提神,我和羅立都討要了一點抹上,只覺得原本昏昏欲睡的狀態得到了緩解。

“反饋當然有。”她回答道:“不過我說了,這裡通訊設備幾乎失靈,似乎和墓室深處的磁場異常有關係,很容易受到擾亂。機器人也只是設定了程式,讓它在裡頭勾畫記憶地形,並且每隔五秒鐘就進行一次照相。”

我想到她發來的那個PDF裡頭只有幾張照片,於是問說:“那照片本身素材應該很豐富,給我們的為什麼就那麼一點?”

“因為關鍵的一部分畫面我也只能看不能複製。”孫倪一臉抱歉:“雖說是絕密解封,其實科考隊,也就是那個主任控制欲很強,不想節外生枝,畢竟盤龍遺蹟這麼多年都保密完好,洩露出去會引起很大麻煩。”

羅立抓住了一個關鍵詞彙:“‘關鍵的’一部分畫面?”

“時間緊急,我來不及告訴你們那些。”孫倪轉過臉:“不過請你們相信我絕不是刻意隱瞞,說是關鍵畫面,其實都只是一件事而已。盤龍遺蹟,有一個疑似人影在二三層出沒。”

羅立脖子上汗毛都豎起來了:“孫小姐,這可不是什麼小事,盤龍遺蹟怎麼可能還有人?到底拍到了什麼畫面?”

我也心情沉重下來。

“也不是說是人,這裡要活下一個人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只是抓拍到的照片,有一個疑似人影。”

頓了下,孫倪補充道:“照片上出現了一個身影拉扯的人,就像是曝光過度的效果,看起來是一團白影。”

羅立一臉狐疑:“那不就是拍攝故障嘛,為啥說疑似有人,人的移動速度不可能達到拖曳出影子的狀態,多半是拍攝模組故障或者是拍攝調製有問題。”

“但願吧,其實科考隊裡很多人都和你的思路是一樣的。”孫倪停步,站在二層第二個墓室前,丟了兩根熒光棒進去。

門口依舊是老熟人鎮墓玉獸,看多了之後反而會覺得這東西反倒是盤龍地下墓穴中最順眼的,造型和現代人的抽象化高度重合,本身又不張牙舞爪,沒有爪牙,老老實實蹲在門口。加上四顆銅眼珠子都被扣了出來,更顯得幾分可憐。

我進去時甚至開玩笑和它打招呼:“打擾了,一會兒就走。”

羅胖子則是拽了一口中國式意大利語:“giorno!(早上好)”

鎮墓玉獸自然是無法回應,四目失明而放空眼神。

“別耍寶了你們。”孫倪笑道:“如果到時候鎮墓玉獸真的回應了,你們才是自己作死了。”

羅立摸了摸後脖子,面帶心悸:“別說,很多恐怖電影都是主角作死,把自己硬生生給作死了……”

他立刻雙手合十對著鎮墓玉獸拜了拜:“大仙不要生氣,我們凡人就是這樣打招呼的,勿怪勿怪,我們找到人就走,絕不打擾。”

我注意力來到了墓主這邊。

同樣制式的大銅棺,邊沿陷入墓坑中,魚鱗紋中白目人的雕刻依舊顯眼。我低頭用手電照向棺壁,棺壁也有圖騰,只是又變成了另一種畫樣。銅壁上用暗紅色顏料畫了一個羊頭——色彩隨著氧化而失去原本鮮豔,羊頭實在太有辨識度了,兩個朝內下方向彎曲的羊角,羊角中央後部有一撮扇形,中間是一個菱形羊腦,捲曲羊角下還有兩個大大的點,無疑是羊眼睛。

“看來這墓主人和上一個又有身份上的區別。”我問孫倪:“前面三個小人類似於僰人,這裡呢?”

“羌族的標誌就是羊頭圖騰。”孫倪用手在羊頭上輕輕撫摸:“羌族是古羌族的一支,羊皮鼓上會有羊頭,衣服、帳幔上也有羊頭紋飾,哪怕現代他們的房屋上也有羊頭形態的花紋,羊是他們非常重要的一種民族元素。”

“僰人,羌族人……為什麼要畫上他們的符號。”我腦子裡前後過了一遍,突然一愣:“不是符號,是這銅棺裡頭的就是僰人和羌族……是僰人和羌族的貴族被埋葬在這裡。”

孫倪看了我一眼:“不錯,你也想到了。”

上一層埋葬的貴族人數眾多,大體上可以確定是盤龍城本土人士,風格統一,陪葬品雖然各有差異,但終究是陶器與銅器為主,複合每一個墓主生前經歷。

第二層目前我們看過了兩座墓室,已經有了一個明顯體會:制式銅棺、鎮墓玉獸、晶石環繞都是標準配置,不過在銅棺上面會有暗紅圖騰以表明銅棺內是何人物。

我們三人迅速出了墓室直奔下一個。依舊是走了很長一段路程,黑暗中氧氣含量並不充足,以至於體能消耗極大,中途我們都用氧氣罐頭稍微補充了一下氧,避免影響神經判斷。

剩餘三座墓室的確如我和孫倪猜測的那般,銅棺,鎮墓玉獸,晶石環繞,這三點一個未變,不同之處是它們棺壁上的圖騰又有了變化。

第三座墓室的銅壁上畫了牛頭,牛角長而尖銳,牛頭雄壯而毛髮濃密。孫倪說這是旄牛,即現代犛牛的祖先,旄牛是古代另一個民族的傳統圖騰,叫做髳(mao)族。

髳族據說是雲南一帶原住民,可考史料不多,卻是十分有名,《漢源縣簡史》記載,古蜀三代中的魚鳧王朝,漢源地區被稱為髳國,與古蜀王朝毗鄰或是其屬國。

我們馬不停蹄趕赴下一處。

第四座墓上畫了一件器具“爵”,勾畫精緻,筆觸細膩,與此前我們見過的銅爵幾乎完全一致,只是沒有現代畫技的透視技法。這座墓主的身份比前三座更不簡單,銅爵是上古庸國的標誌,庸國國君世代為侯伯,其他諸侯國“雖大,爵不過子,故吳、楚及巴皆曰子”。

古庸國所處的長江中下游流域是中國古代文明的一個發祥地,與黃河流域的古殷商之地一樣,同是中華漢族文化之搖籃,古庸國曾經盛極一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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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朝時期,庸國是群蠻之首,湖南西北部、湖北西南部的“百濮”都歸集在庸國的麾下,這與庸國在當時的政治軍事實力和威望是分不開的。庸國在春秋時期稱雄於楚、巴、秦之間,曾打敗楚國幾次入侵,以至於給楚國造成遷都的威脅。最後的庸楚之戰,楚如果不聯合巴、秦,單靠某一個諸侯國想滅掉庸國,幾乎是不可能的。

最後的第五座墓,銅棺上卻是畫的幾棵樹木,寥寥幾筆更像是一種寫意而非寫實,並排的箭頭狀樹木組成了第五墓主圖騰。

我原本以為這個應該很難,沒想孫倪看到時竟然有幾分激動,脫口而出:“古彭國標誌,古彭國的創立者據說是彭祖,先不提其活了八百歲的傳聞,彭祖在各種古籍上都有一個相同的描述:他很喜歡研究植物,擅長醫道養生之術,和神農氏一族相交甚密。”

羅立驚了:“彭祖……臥槽,我記得好像彭祖活了八百歲,彭國也存在了八百年就給商王武丁給滅了。”

我也驚了:“羅胖你還知道古彭國。”

有些汗顏,這我都不知道,好像我變成了吊車尾的文盲了。

“沒什麼,之前混跡古玩市場別的沒學會,聽了很多典故和雜七雜八傳說。”他擺擺手,轉頭好奇問:“孫小姐,古彭國不是在徐州嗎?距離這裡也太遠了,盤龍城居然能夠出兵到徐州和古彭國交戰,俘虜彭國貴族?”

孫倪看了看我,又看向羅立:“常理說是幾乎不可能的,不過你們不要忘了,那輛戰車,以及白目人的存在。如果那輛戰車真的能夠遠距離出征,加上白目人神秘的力量,未必沒有做過這種瘋狂的事。”

正當我和羅立還在琢磨,她又道:“還有一個,你們大概沒有意識到。僰人,羌族,髳族,庸國,彭國都是‘牧誓八國’中上古八國伐紂成員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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