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陀林亦作“ 屍陁林 ”，為梵語的音譯，其實就是棄屍之處，僧人墓地。比較特殊一點的是，據敦煌發現的《要行捨身經》中載，即勸人於死後分割血肉，佈施尸陀林（葬屍場）中。即是說，尸陀林是血肉分離的一處僧人墓地，這原本來自於一則久遠的謁言“捨身飼虎”，講了一個摩訶薩青王子為了防止餓虎吃掉幼虎而以身飼虎，最終功德無量進入天界的故事。
只是到底尸陀林本身是何種形態，我們這樣的外人並不知曉，骨頭剝離之後留下來，那麼皮肉就是真的餵給野獸或者猛禽，類似於天葬臺那樣？我不確定。
“這就對了。”羅立一臉恍然：“之前咱們不是經過那一百零八個卵塔嗎？就是僧人墓地，這裡是尸陀林，算起來就和肉聯廠似的，前面是進貨的倉庫，後面是進行加工成肉排裡脊之類的……”
他自己也意識到嘴巴有點大，慌忙雙手合十：“阿彌陀佛，佛祖菩薩您別和我一介俗人見識，我可沒冒犯您的意思啊。”
我認為不太對，如果說要以卵塔的形勢埋葬僧人那為什麼又多此一舉，要麼直接埋卵塔之內，要麼就按照尸陀林的方式骨肉分離。陸陰陽此前摸索了一番卵塔內部情況，居然還有腐肉和屍體血液粘液存在，說明並非骨肉剝離開來，而是整個塞入了卵塔中。
“尸陀林，白骨為牆，白骨為牆……”
陸陰陽喃喃自語，站在原地陷入了深思，我和羅立不好打擾她，於是拉著多米尼站在邊角處低聲聊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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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立英語不怎麼好，不過他有一個特長，能掰扯，而且不怵，手腳並用加上一些常用詞彙居然能夠表達個七七八八。只是尸陀林這個詞還是太學術化了，加之這裡處於遙遠南海，根本沒有手機網路，也不知道羅立說的意思多米尼能不能理解。
沒想這白人學者只是眼神微微疑惑，就脫口而出：“你們說，墓地在這裡上面？”
他立刻擺手：“不可能，這裡就是僧人的墓地，有佛塔，和太陽神靈恰好對應，他們信仰的其實不是佛教，而更像是吸取了部分佛教儀式和經文的原始崇拜。”
這一番話打醒了我和羅立。是了，原本我們先入為主，佛像，寺廟，佛塔，這些種種都令我們潛意識裡將石樹島的遺蹟定位成了一處佛寺，理所當然建造者和供奉者都是僧侶了。但佛家習俗僅僅是太陽信徒們保護和偽裝自己的一種手段，借用佛教的皮讓他們更容易在世俗行動，核心他們是一群“尋神者”，透過找到諸位太陽神靈墜落在海洋之中的遺骸而重新取代天上的偽神，完成對光與火崇拜的最終復興。
當然在現代理念裡這一做法顯得如此可笑，太陽怎麼可能是兩足金烏？太陽系也僅僅只有一個太陽而已，而且它是如此巨大和熱量澎湃，以至於我們哪怕派出最好的航天器也無法過於接近。若是有一百零八個太陽環繞，地球上的水分早就被蒸乾殆盡，他們這群信徒也活不了。
不過就像是前面陸陰陽和多米尼所述，信仰本身會構築邏輯，在他們自成體系的世界觀裡，一切都可以自圓其說。信仰的人越多，雪球越滾越大，越是具有排外性，這也是信仰本身固化擴張到某種程度的麻煩所在。
羅立突然問：“除去知道太陽信徒，你還知道什麼，還有什麼瞞著我們。”
多米尼神色有些緊張：“沒有，沒有了。”
我立刻會意道：“多米尼，眼下咱們是一條船上的，是往前走還是回頭，這事取決於你。如果沒有充足的資訊作為評估，我和羅立的觀點一樣，我們可以停下返回了。”
“真的沒有了。”多米尼急了：“我告訴了你們所有我知道的……如果硬要說，還有一件事。”
我和羅立靜等下文。
“太陽信徒擁有一種特殊財富。”
他說話十分謹慎：“那是一種透過神性找到的力量，能夠大大提升信徒每一個人的財富和壽命。”
羅立一驚：“這咋聽起來有點像是武俠小說灌頂……”
多米尼自然聽不懂灌頂這個詞，他只是比劃著給我們解釋說：“太陽信徒是一神教，真正的信仰只有太陽神靈，我已經說過，他們認為是太陽諸神墜入海水中孕育了生命，在這個世界認知基礎上，他們認為人體也是同樣的。身體的熱也是來自於太陽。”
“這方面倒是沒錯，他們誤打誤撞居然猜對了。”羅立嘖嘖道。
我示意他不要打斷多米尼。
白人教授在我們團隊裡可以說食物鏈底層，自然沒有發脾氣的權利，只能繼續講：“信徒們認為，人體內血液和水分就是模擬出的海洋的場景，體內的熱度其實是神性的一種，只需要獲得真正的神性，也就可以啟用身體真正的力量。而且早期信徒裡的確有一批十分強大的祭司，他們擁有常人無法理解的力量，失去腦袋還能繼續活下去只是其中一種能力，他們不需要船隻就能夠在海水裡活很久，擁有海中怪獸一樣的能量。”
“財富和壽命就是指的這些力量？”我用並不好的英文問道。
“一部分是。”多米尼有些渴了，擰開水壺蓋子仰頭喝了兩口清水：“壽命這部分是確確實實的，有關記載中說過，大祭司擁有悠遠的生命，能夠活過兩個人的那麼長，獲得更多神性，還能夠將他壽命不斷拉長，直到尋找到神靈骨骸的那一天。”
他習慣性舔了舔嘴唇，這個動作在多米尼日常太頻繁以至於上唇都有些蛻皮，就像是被鋼絲球洗過的土豆一樣。
“財富和力量是一體的，他們當時收集了許多太陽神靈骨骸，在世人眼裡，就是大海之中的寶物，包括珊瑚，珍珠，硨磲，海泡石等等。”
（有些詞彙後來我們核對之後才明白，與多米尼對話時大體上是能夠清楚知道彼此意思的，這裡是整理後的資訊，期間一些磕磕碰碰和理解錯位就不再贅述。）
我一想對啊，所謂太陽神靈骨骸就是海洋之中的珍寶，他們收集的東西既有宗教屬性也有珠寶屬性，這些玩意兒估摸著貯存了不少。
最興奮的自然還是羅立，他呼吸都粗重了起來，眼睛閃爍著金光：“今天幹他娘一票……說不定半輩子都夠了，馬燁，今天你不能再擋我財路了！前面說不定有一個巨大的寶庫，我他媽今天要拿爆！過了這個村兒沒這個店兒，而且也不算是國家文物古董，這裡是公海，正所謂無主之物，有德者取之。”
一個聲音突然打斷了他。
“身體裡的腦袋，和飛出去的腦袋，都有所指。”
陸陰陽這時候已經理清了思緒，看向我們：“飛出的頭骨望向太陽，這表示獲取神性，或者可以叫做法身，身體裡的腦袋原本是屬於肉身，不過詭異地塌縮進入體內，是否和飛頭術有關還不得而知。如果說飛頭術其本質是腦袋陷入顱腔……不，這也是不可能的。”
她搖搖頭：“還是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