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富佐子借用式神向我們娓娓道來其涉入巧天工一事的首尾狀況。
天狗異常，疑似道兵覺醒令陰陽寮震動，透過演算定位之後確定大體區域來自於我國南部，於是陰陽寮的領袖陰陽博士透過特有渠道嘗試和我國相關部門協調，沒成想始終得不到一個確切回覆。繼而陰陽博士決定不能拖延，必須確定是否是道兵覺醒，還是其他什麼東西導致的誤判。天狗巡海原本就是極其耗費人力物力的事，耽擱不起，於是陰陽寮鋌而走險，讓陰陽師森富佐子直接暗地調查。
“在下接了命令，就在南部城市尋找契機。”
式神的鳥嘴一張一合，機械如同提線人偶：“透過陰陽術，很快我就將地點鎖定在廣州天河區一帶……”
接下來就是一步步篩選，以及將陰陽寮提供的資料進行分析整合，而後森富佐子就懷疑，有一具仙道兵器就藏匿在華南植物園內。不過她也並不能確定，就耍了一個小戲法，買來一些大杜鵑，透過陰陽術將其控制成自己的眼線，進入植物園內進行搜尋。
這番話聽得我心裡一驚，下意識和陸陰陽對視了一眼，此前我們也被布穀布穀的杜鵑鳥騷擾過。陸陰陽還抓了一隻大杜鵑，後來交給了保安，保安倒是一副早就習慣的模樣，原來居然是森富佐子早就使用的先手，這般手段的確令人防不勝防。
“依靠式神，我確定了植物園裡的確有一個奇特的地方。”式神雙眼呆滯，聲音卻抑揚頓挫，充滿節奏感：“這件仙道兵器我們是知道的，名叫巧天工，是六藝之一，哪怕是二戰時期，陰陽寮和龍虎山之間依舊有聯絡，只是大環境導致，不能交往過密。政治家眼裡世界是分成能被自己掌控的，和不能被自己控制的兩部分，而在陰陽師眼裡，這個世界只有生死之別。除去生死兩界不可調和的矛盾，其他都並不是大問題。”
透過森富佐子的口述，我才知道原來陰陽寮和天師府原本是經常互相往來，致力於共同研究關於海外仙山以及妖魔鬼怪，十二陰陽師已經超出了常人範疇，其思考和行為都格局更大。同理，天師府的宗師高功亦然。這就像是哪怕敵對國之間，戰爭不影響科學家們依舊互相承認彼此，欣賞同行帶來的變革。
“道兵巧天工出現破損，完全是一場意外。”式神鳥繼續說著：“那裡等級森嚴，我只能以陰陽術控制那一位叫做高通的工程師，讓他能夠進入其中獲取信息。但絕不是要破壞巧天工，諸位應該都知道，仙道兵器如果遭到徹底性破壞中樞，就會引發一場可以說是災難級的自爆，當時就身處植物園外的我，如果是要破壞巧天工就是連自己性命也會丟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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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點葉言庭已經詳細講過，木匠皇帝朱由校沉迷於器械格物，不顧天師府苦勸令人強行拆卸仙道兵器導致天啟大爆炸，導致北京兩萬人隨之陪葬。以現代社會大型城市的人口密度，貴為一線城市的廣州城區再自爆一次，絕不止死兩萬人那麼簡單，想到這裡我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真是在鬼門關走了一遭。
但問題也來了，為什麼森富佐子會讓高通弄斷巧天工的右臂？
“幾位請稍安勿躁，容在下細細說來。”式神報時鍾一樣嘴一張一合：“原本我是令高通以陰陽術手法測試巧天工，這個過程絕無任何風險，陰陽寮沿用兩百多年在天狗身上，從未出過意外。按照流程和症狀，只要有一個結果就能結束，我也能返回覆命，只是沒想到……陰陽術失效了。”
它補充道：“那一瞬間，高通脫離了我的控制，我還受到了陰陽術的反芻。”
我聽得腦後汗毛倒豎。
森富佐子完全沒必要隱瞞繞圈子說謊，她自報家門和名諱，還留下了式神，就是為了將這次意外前後徹徹底底告知我們。
“那時候我才意識到不對勁，我的陰陽術完全被切斷，連同我的杜鵑式神都徹底失聯。”女陰陽師透過式神轉述著，哪怕看不到她當時留言是何表情，從她凝重低沉語氣中我也聽得出，森富佐子有些惱羞成怒。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一手畢竟是中國多年傳承，我本以為自己做得天衣無縫，沒人知道，沒想到從頭到尾被人算計到，給他人做了嫁衣。”森富佐子微微嘆息了一聲：“失策，失策。也不知道訊息是怎麼洩露的。”
我情不自禁問道：“還有一個人，是誰在動手腳？”
說完我才意識到自己是白費勁，森富佐子早就離去，留下的不過是記錄了她聲音資訊的式神。
式神鳥又開口道：“我不確定是誰在背後下手，是西方的教徒還是本土什麼人物，十分慚愧，給你們添麻煩了，萬分抱歉，失禮了。”
日本人的常用模式，犯錯比誰都堅決，道歉比誰都誠懇。
“不過，我得到了一條線索。”森富佐子突然開口：“此人是為了接近巧天工才藏匿起來，後來借我的手截了高通，導致巧天工出事。主事人的目的和我不同，他是試圖控制巧天工，甚至嘗試將其帶出植物園作為目的，不過後者應該是極度困難的，以植物園對巧天工的重視程度，只要它離開特定區域就會引發警報吧。”
“在下不才，也是陰陽寮十二陰陽師之一，雖然排在末尾，但自信普通道士並不是我的對手。”式神鳥身上的顏色此時居然開始一點點剝落，就像是年久被風吹沙化的古代牆壁一般，形體開始有些渙散。
“來者絕非無名之輩，而且清楚華南植物園裡的情況，所以他完全利用了我的舉動入侵其中，試圖帶走道兵巧天工。”
鳥身上羽毛一片片飄散，在空氣中變成一道道不斷模糊的光暈。
“可惜仙道兵器絕非普通手段能觸及的，他是難以成功的，具體如何在下不得而知，但能確定他應該是失敗了。”式神僅剩下一隻鳥頭還懸浮在空中，頑強敘述著陰陽師的留言：“不過我懷疑，失敗也是在對方的計算之內，後來我反覆想過，他真正的目的，既不是控制道兵，也不是帶走它，這兩件事沒人能做得到。”
“他真正的目標，是要取走仙道兵器‘巧天工’身上一部分的碎片，帶走用以研究。”
隨著最後一句話說完，式神鳥兒終於化作飛灰，原地什麼也沒有留下。
應無心若有所思：“兩個選擇，要麼使用這只式神，那麼聽完式神也就毀掉，這樣就無法追查到她，如果抱著不顧一起追查陰陽師，就失去了這些重要線索。是個聰明人，陰陽師裡也是人才輩出了。”
靈犀瞥了我一眼：“記得你的承諾，香火是我的了。”
我縮了縮脖子，乾笑一聲：“當然，童叟無欺。”
“很好。”
話落下，靈犀和應無心都失去了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