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陰陽對和人打交道從來興趣寥寥,前面我和孫倪想法子撬開高通的嘴,她就坐在一旁垂著腦袋,後來我一瞅才發現此人已經睡著,好在她睡覺沒打呼嚕的習慣。不過陸陰陽也算是小小講究了一下,在膝蓋上擺放了一疊資料,造成一種正在看材料的錯覺,高通也沒有察覺出端倪。

她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角:“我們還是去看看巧天工。”

我就知道她打的這主意,巧天工屬於妖魔範疇,體內更是有珙桐木和息壤構建的骨骼血液系統,也不知道是否深挖下還能不能得到其他東西。

好在存放巧天工的房間裡此刻對我們依舊開啟,屋子裡還留著一點淡淡奇特香味,令我神經繃緊。

“葉言庭身上的味道。”陸陰陽擺擺手:“不是什麼有問題。”

我這才放下心來,“乾闥婆”原本就是嗅香之神,葉言庭喜歡香水倒也是符合這個外號。

陸陰陽站在持劍的巧天工面前,雙眸注視著對方獸頭面具的兩個眼洞,彷彿要看破金屬之下到底藏著什麼秘密。

接下來她做出了一個讓我大吃一驚的動作,陸陰陽用手去掰對方的青銅面具,嚇得我趕緊抱住她手臂。

“你瘋了!”我壓低聲音:“這玩意兒是國寶級藏品,弄壞了咱們賣了都賠不起。”

陸陰陽依舊固執地擰了幾下,居然把那張不知是虎頭還是獅頭的猙獰面具給扯了下來,丟給我。

我打著哆嗦抱著有些沉的青銅面具,給嚇得面如土色。

完了完了,死定了,要被抓到牢裡了……

不過短暫慌神後,我立刻發現,手上的面具邊沿並沒有斷裂帶,而是一種類似於扣槽的機括結構,內裡邊沿有木齒和榫卯,只要按照特定方向轉動再往裡一擠壓就能將面具給摘下來。只是巧天工本身尊貴無比,上級部門根本不敢隨意拆卸,更不用說擰瓶蓋似的來。

銅面具內有一層白撲撲的,像是厚厚膠質一樣的裡層,我小心用手摸了一下,觸感光滑細膩。

“是石蠟。”陸陰陽頭也不回地說:“能夠隔絕空氣,防水,用作潤滑。”

我這才將目光投向被取下兇獸面具的巧天工,沒想他還有一張臉。

原本我以為青銅面具原本就是一種裝飾性物件,沒成想,製作的匠人一板一眼,根本沒有任何偷工減料。面具下巧天工的真容和真人人頭相仿,眼睛,鼻子,嘴唇,顴骨,一應俱全,而且從臉型和眉眼看起來,還真是一個女人。她嘴唇依舊鮮紅,雙眼是用某種寶石嵌入雕刻而成,臉皮卻是細膩得如同人皮。這要歸功於石蠟層,薄薄一層石蠟均勻覆蓋人面,令哪怕多年後巧天工依舊是容顏鮮活。

將青銅面具小心翼翼放在腳下,我用手機燈對著她臉上,以便於能看得更加清楚一些。光線折射下,巧天工雙眼閃爍著一種有些令人目眩神迷的迷離光彩,配合她手持青銅劍如同巫女般的姿勢,整個人與先前戴兇獸面具的含義味道都已經不同。

陸陰陽曾經判斷說,巧天工並非是單純的舞師,而是一位劍術師範,以她的姿勢和動作讓學徒們模仿。

取下面具,我突然就腦子裡通透起來。的確,戴上兇獸面盔,巧天工整個人帶給人一種凌厲威嚴的壓迫感,可若是以真容示人,這神女一樣的無暇面容,怕是更多讓人傾慕,而不會讓人注意到她手裡的劍。這種先例數不勝數,我國古代著名花美男之一的蘭陵王就是這樣,因為容貌秀美,聲音陰柔,整個人天生形象上偏近於女性化,以至於他不得不戴上面具去打仗,以此威懾對手。

估摸著陸陰陽早就想要拆開這面具,之前因為是有孫倪葉言庭等人在,不方便她下手,這下子終於給她逮住這空檔。

她用手指捏了捏巧天工的臉:“是鮫人皮。”

陸陰陽接著又說了一句我聽不懂的話:“她雙眼應該是閉上的才對……這雙眼是被強行開啟取走了……失敗了……”

鮫人皮要採取活剝才能保持彈性,可以是用一種差不多絕跡的種群作為活體材料,在九黎君駕馭的九黎之舟裡我就曾經見識過,和人皮近乎一般無二。再想到仙道兵器幾乎都出自於海外仙山,蓬萊也好岱輿也罷,用鮫人皮作為工具來打造仙道兵器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我有些不解:“為什麼要做這麼細緻,這畢竟只是一種法器……用得著耗費這麼多工藝在臉部嗎?”

陸陰陽沉默了一會兒:“誰告訴你,她僅僅是法器的。”

她左眼不知何時已經變成青色,凝視著巧天工依舊柔軟的臉:“仙道兵器只是人為的一個稱呼,他們還有另一個名字,叫做‘不死人’。它們每一個都是活的。”

哪怕心裡知道這點,我被陸陰陽這麼陰沉地一番話還是激得手臂發毛。

“只是已經沒有人知道如何和他們進行溝通,或者說控制命令了。”陸陰陽摸了摸巧天工的脖子:“馬燁,人的身體是具有局限性的,昆蟲能看到的色彩人眼有些是看不到的,貓狗能夠聽到的聲音波段,人卻是無法分辨出來的。但聽不到,看不見,並不代表那些是不存在的。”

“息壤就是她的血液。”

陸陰陽摸出一把小巧鋒利的手術刀,抬手就要朝巧天工脖子劃去。

我立刻擋住了她的手臂:“你幹什麼,瘋了麼。”

如果說摘掉面具還可以理解成是一種良性試探,畢竟面具機括證明是可以再次裝好的,可手術刀一上就是另一回事,不論如何都會留下無法抹滅的清晰痕跡。這樣造成的後果實在不可想象,哪怕以陸陰陽陸家傳人的身份也會遇到大麻煩——關鍵還是沒有請示獲得上級有關部門批准,這種程式錯誤在體制內是最為嚴重的問題。

“我得解剖一下。”陸陰陽堅持說:“這是一個難得機會,如果她是活物,就一定會在生物危機下進行反饋和反抗,這樣就有了一個溝通觀察的機會。而且明確沒有鬼神寄居,這可以說是非常罕有的機會,換做是黃巾力士根本沒法靠近。按照常規方式,巧天工處於被觀察狀態是絕不會有任何生物性動作,這一點就讓整個過程極度困難。我們沒有那麼多時間。”

正當我們產生分歧的關頭,背後門口突然傳來孫倪的聲音:“出事了,張保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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