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倪突然意識到某種意義般咦了一聲:“看樣子葉姐姐你已經有了定數,這麼不慌不忙和我們扯東扯西,你到底發現了什麼?”

“寄鬼木的確不錯,這是三皇派的手法。”

葉言庭手指輕輕在珙桐木身上摩挲,輕輕繞了一個圈:“你們看,它身上的樹皮是不是和普通樹木不一樣。”

我再次看去,果然又有了新認知,樹皮上有一層一圈一圈的帶狀部分,起先我並沒有覺得不妥,充其量是自然的鬼斧天工造成,在葉言庭手指的引導下才發現其中大有規律。那帶狀樹皮和周圍形成了一個較為明顯的高低位差,如同在身上裹了一層淺淺綢帶。

要瞭解這個過程就需要知道一點樹皮的小基礎,原本樹皮就基本是死掉的組織結構,為角質化的細胞堆積,這類似於人的指甲和頭髮,下面一點是韌皮部,韌皮部裡排列著一條的管道,葉子透過光合作用製造的養料,就是透過它運送到根部和其他器官中去的。有些樹木中間已經空心可是仍有勃勃生機,就是因為邊緣的韌皮部存在,能夠輸送養料的緣故。如果韌皮部受損,樹皮被大面積剝掉,新的韌皮部來不及長出,樹根就會由於得不到有機養分而死亡。俗話說“人怕傷心,樹怕剝皮”,就是這個意思。

說起來倒是和時下流行的去中心化區塊鏈技術有些不謀而合的味道,自然界造物簡直是一切的標本源頭。

“這一層皮是很早就被人為剝離下來,用一種特殊藥水浸泡後形成,導致這帶狀皮部分比周圍樹皮密度都要大很多,色澤也要暗沉一點。”葉言庭撫了撫紅色眼鏡框,繼續陳述:“以樹為媒,寄鬼存身,木曰敷和,這是以木運做胎,非常古典的三皇派老派手法。隋唐以後,三皇遭到打壓封禁,五運手段幾乎銷聲匿跡,被更為直接的五鬼搬運取代。”

她慢慢蹲下,手指順著樹幹一路往下,彷彿情人之間的撫摸,動作輕柔。

我卻看出葉言庭指尖是沿著木運做胎的紋路追溯,一直抵達根部。

“然而,三皇派的寄鬼存身,通常選擇的都是更加平穩的天兵,這裡你們抓住的卻是妖惑。”葉言庭一笑:“畢竟是鳩佔鵲巢啊。”

孫倪眼神銳利起來:“還有第三者。”

“讓我算一算。”

葉言庭從自己的小坤包裡翻出一個像是化妝盒的孔雀綠匣子,開啟之後,裡頭無數齒輪交疊縱橫,看起來就像是某種微縮機制的精密機器。她手指在上面一個個齒輪上輕輕撥弄,我看到齒輪上刻滿了各種數字,密密麻麻,猛然我才意識到——這就是奇門遁甲盤。

“奇門遁甲盤?”我小聲問道。

“嗯。”葉言庭一邊撥弄奇門遁甲盤,一邊輕鬆地回答我說:“只是做了一點點小小改良,加入了五行五運等體系,體量更大,運算起來相對也複雜一些。其實現代還是用計算器最好,不過現代全息模擬技術還未普及,始終不夠直觀,帶一個在身邊有時候還是很有效。”

如果說陸陰陽的奇門遁甲盤是正統古典的八卦算盤模樣,葉言庭手裡這個就完全增加了維度,將計算的範圍擴充套件了縱深,雙方的差異就像是九宮格和魔方一樣,立體程度上完全不是一個量級。哪怕我這種道法計算根本不懂的外人也可以看得出,葉言庭的計算方式和操作難度大了不止一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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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洞經書對流派進行分類裡,上清系一直被認為是高屋建瓴,是走在最前方的探路人,理論和哲思上最為精深。這是我第一次親眼看到上清系傳人出手,要說不被觸動絕對是假話,心裡對上清、靈寶、三皇之間的差異和聯絡有了進一步的認知。用現代語境來說,上清系可以看做是理論研究博士,平時不起眼或者短時間難以創造直接利益;靈寶系是學碩或者專碩,擁有紮實的理論和相對較強的應用能力,均衡又具有很好延展性;三皇則更像是即戰力最強的本科,一來就能直接創收,而且隨著時間推移實戰方面越來越強,但也由於陷入這條高速通道,以至於很難停下來回頭補齊其他。

“冒地而生。東方之行。從屮,木始甲拆,萬物皆始於微……東西位於樹下根莖中。”

葉言庭說罷站起來。

我趕緊去外面找邱建國要來了鏟子和鎬頭,邱建國一聽要挖古樹珙桐,頓時嚇得衝進來。

“使不得,不能挖不能挖。”邱主任急得滿頭大汗:“這是最高級別的保護樹種,弄壞了是對國家藏品不可估量的損失,而且這責任沒人能擔得起。”

葉言庭看著他表演,笑而不語。

我有些煩這人:“邱主任,現在是要處理巧天工的麻煩,不說其他,這巧天工就在你轄區內這麼一塊塊崩裂到成一堆碎銅片,到時候又是誰的責任?”

“這……”邱建國有些猶豫:“能不能不影響珙桐樹,當初移植過來時就檢查過,一直正常,不可能有什麼東西。會不會是看錯?”

我剛想怒懟兩句,但片刻後我就冷靜下來。

邱建國是蠢貨嗎?當然不會,否則他也不會得到現在的主任位置。相反他很聰明,只是由於立場問題,他考慮的不是如何能夠徹底解決巧天工的問題,而是求穩不出事。整個過程哪怕持久戰他也無所謂,但是激進的做法就讓邱建國如坐針氈,原因自然是因為這裡屬於他責任區域,不論結果好惡最終他都脫不了干係。對邱建國來說,最好的情況是我們調查很久,得出一個“無解”的報告,如此一來他能最大程度減少風險,也不用被問責追底。

想通了這一點,我立刻就改了話鋒:“邱主任,明人不說暗話,我是粗人,不懂官腔,我就直說了吧。貴園區絕對有問題,這個問題還是人為的,內鬼一天不找出來就一天不算完。巧天工出事,是很明顯的他人造成,這一點不論是葉言庭小姐還是孫倪小姐都做了相同判斷。”

邱建華有些惶惶不安地看向倆女,見她們目不斜視這才意識到嚴重性,頓時臉色沉了下去,沉默良久,他用有些嘶啞的聲音道:“既然如此,那就挖,一切問題我擔著。”

前後轉變簡直判若兩人。

我心裡卻是佩服的,也許眼前這個才是邱建國真正的行事風格,平時求穩避險,真正不得不應對時卻又很有魄力。

果然能在敏感機關裡混跡的人物,都不是簡單角色。

“不能用鎬頭,容易破壞根系。”陸陰陽將鎬頭放在一邊,抬起鏟子小心開始挖掘珙桐下的土壤。

她動作十分熟練,大概五分鐘後就在葉言庭指引下挖出了一個不小的坑,坑下細密根系之間果然有一個不屬於自然形成的東西。

那是一個像是骨灰盒的灰撲撲陶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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