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然我們在努爾哈利處再次折戟失利,但也不乏收穫。

先是進一步明確了陳揚手掌上的“惡魔手指”在薩滿語境裡處於魔鬼最高警界級別的撒旦一類,尋常薩滿根本無法驅魔,這個訊息對陸陰陽很有效。她和努爾哈利溝通交流了許久,有不少收穫,一直不停在她的筆記本上刷刷記錄,手速驚人。

再者是努爾哈利也立刻表示願意去請教他的師傅——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薩滿,當然也是所謂“不潔的”黑薩滿。

不同於道士這樣的自立山門儀軌傳道,薩滿之間的傳承更加具有神秘主義一些。努爾哈利給我們講,常規倆說有兩種途徑能夠成為薩滿。

一是夢境感召,又叫做薩滿夢。德高望重的祖先或者前代薩滿的靈魂透過夢裡出現,在夢中傳授或者告誡,並且給予其一些詞語、物件,從而能夠讓一個普通人也變成薩滿。

第二種是久病不愈後成為薩滿,即薩滿病。據說此類疾病不是無緣無故發 作的,而必須得有一個前提,既他的先祖中必須得有薩滿,而這位先祖的靈魂想把自己身上的神力傳遞給他(她),而這往往又是透過疾病來提示或表現的。關於這種病症情況下,即將成為薩滿的人,往往是既未受過父親的傳授,也未聽過他的言教,即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薩滿的威力如同瘟疫突然佔據其全身。這種因先祖的神力而該成為薩滿的人,突感渾身上下無力,四肢疲憊不堪,而且全身顫抖不止。

聽到這裡,羅立還產生了一些奇思妙想:“努爾哈利兄弟,你說,該不會陳揚也是薩滿病吧?同樣渾身無力,疲憊還發抖呢,咱們也出個薩滿也算是又增加了一個幫手……”

這個刻意的笑話自然沒人笑。

總而言之,薩滿同樣是一種精神和知識的延續,從這個核心來講和道術亦無區別。

可惜細化和梳理方面薩滿不曾做過,他們是虔誠遵守先祖準則的守望人,能夠兢兢業業按照感召以傳統的方式驅魔治病,然則這種循規蹈矩遵循舊制卻限制了薩滿的生命力。漸漸薩滿變得越來越少,原本宗教信仰地位也被更具有感染力和向心力的伊斯蘭教和佛教佔據,新事物取代舊事物,在宗教上依舊如是。

努爾哈利理了理腦後頭髮:“其實我也說不好,到底薩滿是怎麼回事,更像是和一個聲音在交談,這種感覺有些像是做夢,做儀式時尤其嚴重,就像是在和一個人拉扯,十分辛苦。”

陸陰陽低聲呢喃了一句,努爾哈利沒有細問,我卻聽清楚了。

她說的是:借神。

若是薩滿這一流派的巫師傳承也是同樣以“借神”作為神秘力量利用的核心,那就和道門一脈的符籙道法更像是同門師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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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道:“既然薩滿是透過精神的牽引,你怎麼還會有一個薩滿師傅?”

“這你就不明白了。”努爾哈利笑道:“薩滿之間能夠感應到,尤其是像我這樣的黑薩滿更是方圓十里找不到第二個,遇到我的師傅木沙薩滿,他是一個強大的喀力氕。”

哈薩克語裡,民間對薩滿一般的稱呼是“巴克思”,“喀力氕”則是指巴克思中具有強大靈力,神靈強壯的薩滿,這種尊稱十分罕有,不能隨意稱呼。本質上薩滿是一種介於人和神靈的中介,是人與神之間的溝通使者,原本“薩滿”這個詞翻譯過來就是“激動、瘋狂不安的人”。按照這種世界觀,能夠溝通神靈的薩滿其實與劾召靈怪的道士算是殊途同歸,只是各自運用“借神”和交流生效的手段不一樣。

“木沙薩滿已經有十年沒有給人驅魔過了,他也是附近唯一的一個喀力氕,建國之前他就是薩滿了。”努爾哈利說起自己的師傅老薩滿時眼神十分鄭重,我想那一定是個不一般的人物。

“建國前?他年紀應該很大了吧?”羅立咦了一聲:“老爺子體力還夠嗎?”

努爾哈利哈哈一笑:“九十五了,體力自然不如以前,不過驅魔要的可不是肉體本身,而是依靠自己溝通的神靈。你們不明白,薩滿衰老後身體不如以前強壯,可他身上的yesi,也就是精靈反而會格外強大,因為越是接近死亡,越是能理解神靈的力量。所以真正強大的薩滿,年紀一般都很大。”

他話鋒一轉:“身體不比以前,不過木沙薩滿可是見過了太多市面,以前被殺人軍閥盛世才追殺過,木沙薩滿從新疆逃到青海,還輾轉去了東部地區,後來又回來,經歷了紅衛兵抓捕時代,至今活得好好的,相信我,他見過太多大場面,雖然陳揚身上有Saytan,卻並非是木沙薩滿無法驅逐的。”

見他如此自信,我們也不便多說,只是再三感謝。

折返回到了鴻運賓館,我們三草草在下面吃了麵條就上樓合計。

按照此前的分配,技術組兼委託人的陳揚在旁邊做記錄和文字梳理,我們三人則是開始根據各自資訊開始交換意見。

羅立首先對我們公開了他在暗線上得到了一點成果,好的方面是王彪子明天就會放回來,翟健這人也算是老實,給羅立提供了一些當地人脈,讓他可以繼續一路查證下去,但何時能得到關鍵資訊那還不確定。壞的方面是,八卦城並不大,羅立此前和翟健的那一次街頭對擂臺讓他的樣子在這裡掛了號,不少人都對他戒心很重,要打探到實質性訊息變得更加困難。

陳揚噼裡啪啦打字,充當著沉默的書記員角色。

“還有一件事,哥們自作主張去調查了一番。”羅立嘿嘿一笑:“那個努爾哈利,我也去摸了下底子,這人可不簡單。”

我有些意外:“怎麼說?”

羅立從塑料袋裡翻出一袋巧克力威化餅,自己啃著,丟給我一根,又把一袋子牛肉乾丟給陸陰陽,忙碌起來體能總是消耗格外大。

他就著威化餅喝了口熱水:“翟健那小子說,努爾哈利是打擦邊球,利用情色小卡片來推廣按摩,一般都是很壯的中年女人來上門服務。你們懂吧?”

陸陰陽眨巴眼,一臉不解地問我:“什麼意思?”

我也沒聽懂。

“嘿,就是虛假消費啊。”羅立調侃了一句:“其實這就是另一種方式的‘仙人跳’,不過人家這球打得好,上門服務你如果點了拒絕就得付車馬費。如果願意就自己消費嘛。如果鬧事……那吃虧的多半是客戶了。”

“為什麼?”

我有點不能理解:“努爾哈利犯得著這麼消耗自己的名聲?他很缺錢?”

“當然缺了,要結婚啊。”

他這話一下子打醒了我。是了,此前努爾哈利一直炫耀著自己那位平面模特一樣的烏克蘭未婚妻,任何大專案都需要大量啟動資金,結婚更是如此。

羅立翹著腿說道:“還有,你別理解錯了。努爾哈利的黑薩滿身份只有少數幾個人知道,傳出去按照現在是白薩滿天下的態勢,也不會有多好聽。所以根本不存在名聲。在大多人眼裡,他就是一個導遊,導遊賺錢,小卡片的擦邊球他也不是出面的那個,只是幫忙忽悠和攬客,有提成。我就打聽到這麼多,努爾哈利這人很有點能耐,相當圓滑。”

作為明面組發言人,陸陰陽開口說:“那只烏鴉有問題。”

她從揹包裡翻出盒子,擰開蓋子,不落湖裡凍住的那只烏鴉此時身上冰層已經融化殆盡,被陸陰陽處理烘乾過,看起來和擺放在博物館裡的鳥類標本沒什麼兩樣,就是有些消瘦。

陸陰陽戴上手套,食指中指輕巧地觸碰到烏鴉腹部,朝著兩旁輕輕一拉,裡頭居然是裂開來的。

我和羅立、陳揚都湊上去。

這只烏鴉腹腔裡空空如也,難怪之前看起來格外乾癟。

陸陰陽對我們說:“它的內臟被吃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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