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我還懷疑跟著馬到底有沒有用,可一路沿著白馬的小步子,我們越過了一片片針葉樹後還真來到了一片鏡湖前。

讓我意外的是,不落湖比我想象中要小許多,約莫只有兩個籃球場大小,上面凝固成了一層厚厚冰層,和周圍的雪地有著明顯的色澤差異,青灰色的冰,看起來就像是裡頭有什麼東西折射出的奇怪色澤。

“到了,這就是不落湖。”努爾哈利衝我們一笑,然後對著白馬鞠躬行了個大禮:“多謝您的指引,萬分感謝。”

白馬低頭在不落湖邊舔著一塊裂開的冰層,對努爾哈利只是瞥了一眼。

努爾哈利這才對我們說道:“其實用現代眼光看,野馬會在這裡停留也是為了水源,不落湖水裡有微量的鹽分,恰好動物們都很需要鹽分,所以不落湖下的水不是全部凝固的,只是外面一層鹽分較少的結冰,經年累月,就變成了很厚的一層。”

情況這就明了了,怪不了那麼多小動物會凍在不落湖裡,想來都是為了水源和鹽分。在荒郊野嶺鹽本就是稀缺物質,可對大多數生物來說恰好又是不可缺少的生命基礎,加之常年冰雪的高海拔區域,能夠找到一個有鹽的地方很不容易。

我仔細打量著眼前的不落湖。它的形態很不規則,就像是隨意在紙上畫了很多圓,然後用線條將它們一個個連結起來,除此之外看起來平平無奇,實在讓人想象不出這麼一個冰湖居然是不少人聞風色變的魔物寄居地。

陸陰陽用登山杖敲了敲冰層,戳不開。

她問努爾哈利:“不落湖下有什麼,沒有人下去過嗎?”

“沒有。”努爾哈利認真道:“下冰湖本就是危險很大,一個痙攣就會死人的,更不用說是這裡了,誰也不知道下面有什麼東西,沒人想要拿自己性命開玩笑。雖然很多人都並不認為不落湖下真的有魔鬼,但讓他去試試是肯定不敢的,而且一般單人也很少來這裡。”

“能走人。”

陸陰陽試了試就用腳試探性在上面踩踏。

我有些擔心,但努爾哈利說沒問題,不落湖上面冰層很厚,以人體重量來說完全不是問題,只是不要靠近湖中心,那裡壓力不一樣。

陸陰陽小心地沿著湖邊沿一步步走著,似乎在計算著什麼。

趁著這時候我又問努爾哈利:“我記得你說,之前偷獵的一夥人自己暈倒在這裡?”

“沒錯。”努爾哈利撣了撣肩上的雪,抓起一個水壺喝了一口熱水,呼出白色熱氣:“你還真問對人了,這事我最清楚。”

他笑了笑,露出雪白牙齒:“抓住他們的人,我也算是一個,不過是恰好碰見,真不是想要冒險。這群人都有槍,也沒人想要和他們正面衝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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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無巧不成書,我萬萬沒想到努爾哈利居然還是當事人之一。

“那天我恰好和兩個牧民朋友商量,想要借他們家氈房,用來接待一夥外國客人,對方出錢也算闊綽,正商量著……”

那天山上天氣好得出奇,雪山上只要不下雪能見度就出奇得高,加之白雪反射光線,能見度也強,就是常年在這些地方生活得戴墨鏡保護一下眼睛。

有趣的是,那一天帶路的卻並非我們眼前的野馬,而是兩隻大烏鴉。

“kharhgam,烏鴉在哈薩克語裡叫做‘我的烏鴉’。”努爾哈利第一次使出了自己本族語言:“黑色,鳥類,智慧,三者融為一體,就是烏鴉。這點我們和藏人倒是很像,他們稱呼烏鴉為Mahakala的化身,也就是藏傳佛教裡的大黑天神。此外緬甸人也信仰烏鴉,烏鴉在他們那地位也不俗,還有關於金烏鴉的傳說。”

此前已講過,烏鴉對於哈薩克人來說是一種神鳥,具有吉兆,和馬類似。到底是導遊出生,努爾哈利對典故和習俗隨手拈來,毫無滯澀。

那天的兩隻烏鴉彷彿有某種靈性,要引導努爾哈利一行人往山上前行,於是他們就跟隨吉兆指引,結果一路卻是來到了不落湖。眼前場景更是讓他們大吃一驚,不落湖上整整齊齊躺著幾個人,他們身上大半被雪蓋住,好在昨夜雪小,否則這些人埋在雪中一夜怕是難有生還。

努爾哈利幾人將他們從雪中扒拉拖出來,結果一看面容頓時臉色大變,這幾人不正是最近警方釋出通緝的偷獵賊嗎?五個人,一個不落都昏倒在不落湖冰層上。他們揹包裡還有獵槍、火藥和陷阱裝置,旁邊地上更是被牧民翻出了幾個大包,裡頭裝著幾隻死掉的野天鵝,還有一隻烏鴉。

要不是努爾哈利攔著勸說,牧民們幾乎要甩袖而去,根本懶得管這群褻瀆者的死活。

他們報了警,又將五個偷獵者綁在馬背上,這才送往了山腳下的公安警車裡。

我一聽就覺得有點不正常,這不正常不在於他們莫名其妙昏迷在不落湖,而是他們裝置的配置上。

“他們的車子呢?”

努爾哈利說:“開頭一直沒找到,後來在旁邊的一個山崖下發現了殘骸。”

我恍然:“他們還有一個人逃走了。”

努爾哈利比了個拇指:“敏銳。”

事後經過警方專業偵查人員進行側寫和審問,的確得出了結論,還有一個偷獵者逃逸。而這一個人卻是其中最關鍵人物,這一夥偷獵者都是被他僱傭而來,幾個偷獵者醒來後都說不知他真名,只曉得這人叫做“老陽”,是一個四十歲的潮汕人。老陽最初透過各種渠道召集了五人,說是他喜歡打獵,不過國家管控嚴格,只有去新疆才能過癮,就僱傭他們這些熟手跟著一起——獵物他就取一個意思意思,一路耗費全由他包了,每個人都有一筆價值不菲的僱傭金。只有一個要求,地點由老陽來定。

開頭幾人還擔心老陽這個外行找一個很容易被發現的區域,沒想到找到雪山深處,他們倒是松了口氣。

只是後來漸漸他們發現不對勁起來。

抵達目的地後,老陽對於打獵似乎毫無興趣,大多時間都在看地圖和比對一個小冊子,不斷在要求他們留意有沒有看到野馬和烏鴉,看到之後立刻彙報,跟著過去,不要傷害它們。這種古怪的要求,五個偷獵者覺得莫名其妙,拿人錢財替人消災,他們也不多說,照做。

最後他們打了些野天鵝,又用陷阱抓了一隻烏鴉,終於發現了野馬,一路跟隨來到了不落湖。

老陽表現得異常興奮,讓他們準備在這裡安營紮寨,說暫時不要行動,四處看看還有沒有烏鴉之類讓人費解的話。要不是這個潮汕人給錢還算大方,而且原本可靠的中介擔保,五人幾乎會懷疑他到底是不是神經病。

休整到了大半夜,老陽也不知道發什麼瘋,把他們五人一個個從睡袋裡叫醒,讓他們開始鑿冰,要把這面不落湖給敲開。

“撬開冰湖,就五個人?”

我忍不住失笑,這老陽是不是腦子真的有問題,不說這有多危險,怕是才鑿開一會兒,自己就凍住了。

“不不,他在冰面上畫了痕跡,讓他們按照他畫下的區域鑿開,必須在這些位置上有洞。”努爾哈利臉上卻沒有一絲笑容:“那幾個洞的痕跡我看到過,是按照天上的星星排列的,這人知道不落湖下有什麼。”

我心裡一緊:“後來呢?”

“據幾個偷獵的說,他們鑿開冰層,老陽又開始點燃一團篝火,開始嘴裡念著他們聽不懂的話,而且在洞窟的水裡撒一種像是麵粉的東西,聞起來很刺鼻。”

努爾哈利臉上露出不解的神色:“最後他居然用汽油傾倒在那些冰窟窿裡,讓他們點燃……這時候就出事了。”

原本平靜的不落湖下突然有什麼東西浮了出來,在火光下格外顯眼,那東西就像是無數水蛇,在水下遊蕩,連手持獵槍的偷獵眾也嚇了一跳。他們走南闖北做這種營生膽子自然很大,但越是撈偏門,越是心裡忌諱一些事,當下想要撤退。

可是這時候他們發現自己根本動彈不了,眼睛看什麼都是一片白氤,只聽到老陽在狂笑,還有烏鴉瘋狂的呱呱聲。

迷迷糊糊,他們看到那些冰下水蛇探出腦袋,飛向了老陽手裡關在籠子裡的烏鴉……

然後他們就都腦子裡一片空白了。

“烏鴉。”

一直在忙碌的陸陰陽冷不防說:“我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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