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將過境是什麼我心裡毫無印象,正要問羅子敷時她一把用手捂住我嘴,一臉緊張地看著前方,做了個噓的手勢。

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我發現遠方出現了一塊白色,這白色朝著我們這邊逼近,很快就展出真身。它是一艘渾身雪白的奇船,比起祖船來說要小得多,船很是輕薄,看起來就像是摺紙。

紙船上佇立著一個黑臉漢子,他身材極其高大,手長腳長,雙臂及膝,就像是一個猿猴似的,背部微微佝僂,腦袋低垂。

上次我聽聞鬼將還是春雪轉述吳正玄船上力戰許密藏,親眼目睹是完全不同的一種感覺。

鬼將身體並沒有徹底開啟來,哪怕如此也有近兩米高,他腦袋垂下讓我看不清面部五官,身體如同凝固在紙船上,一動不動。

白紙船不斷逼近,鬼將的軀體也更加清晰,藉助船艏燈籠光亮,我看到他上身赤裸,上面有一道道透體而過的窟窿傷口,這些傷口一會兒縮小一會兒脹大,就像是鯊魚的魚鰓,彷彿是鬼將在呼吸。

我只覺得壓在自己嘴唇上的手力道越來越大,摁得我牙疼,忍不住我輕輕咬了羅子敷一口,她手指抖了抖,卻沒有鬆開。

眼下羅子敷本人則是屏氣凝神,全神貫注盯著前方正要和我們撞到的鬼將。

身上都是洞的鬼將腦袋微微抬起,我終於看到它的真容,鬼將臉上沒有五官,就像是一團白泥捏成,唯有正中央有一道橫貫整張臉的傷口,這道傷口和它身上的那些洞一樣也在“呼吸”,上下輕輕起伏,裂開,合上,就像是他嘴裡在咀嚼著什麼。

彷彿發現了什麼,他猛地朝著我們方向“看”過來。

那張魚鰓一樣翕合的嘴大大鼓起,驟然裂開來,從中鑽出一根粗壯的黑色觸手,觸手末端有一個肉球,彷彿盛開花朵一般朝著四周展開來,肉球張開的花瓣裡鑽出一個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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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顆腦袋看起來就像是被某種強酸或者是大火灼燒過,上面都是一個個水泡,勉強能辨認出上面的幾隻眼睛,此外就不知道哪兒是嘴哪兒是鼻子了,剩餘部分就像是融化的蠟燭一樣凝成一團。

鬼將的腦袋張望了一番,看向祖船,一會兒蠟燭頭就縮回了肉球,肉球也收縮回到了那張裂開的傷口之中。他繼續低垂頭,站在紙船上隨波逐流,紙船來得快去得也快,漸漸消失在黑幕和水花之中。

好一會兒捂住我嘴的手總算鬆開,羅子敷呼了一聲,猛地吃痛:“你屬狗的啊!”

“誰叫你壓那麼緊?鬼將沒過來你都要把我捂死了。”稍微反駁了一句,我立刻問道:“這鬼將過境是怎麼回事?”

羅子敷將手在衣服上擦了擦,一臉摸了屎一樣的厭惡:“說你不專業自己還不承認,鬼怪四屬,陽神,鬼將,天兵,妖惑,鬼將是白虎屬,本就是最擅長獵殺同類。鬼將過境,自然是嗅著什麼過來。”

她微微皺眉:“不過,這種程度的鬼將已經是雷部三十六元帥階位程度,沒道理會隨意出沒在這才對。階位越高,越是難單獨脫離寄存物而行動,難不成那一艘紙船是某種古代法器?”

我和她思路不同:“羅子敷,眼下我們應該想的是更重要的一個問題。”

她轉過臉來:“什麼?”

“為什麼他沒有對我們下手。”

羅子敷為之一愣。

我回憶著鬼將此前的一舉一動:“他肯定是衝著什麼目標而來,但這個目標絕非祖船。只是在擦肩而過時,鬼將似乎發現了我們的一點蹤跡,最後他卻放棄了對我們出手,你不覺得這完全沒道理嗎?”

鬼怪四門中,鬼將一系最為兇厲,攻擊性強,天生嗜好殺戮,更是透過獵殺同群達到壯大自身的目的。人本就是由許多靈構成的,這些靈在鬼將眼裡也是食物之一,一個獵食者從獵物面前路過而不採取任何行動,這在生物界或許可以解釋為減少風險和並不飢餓,然而鬼怪根本不存在飽腹的概念。

“這艘祖船有問題。”

羅子敷看向船艏的高大桅杆,這桅杆也約有十米,頂端有一根橫杆,看起來就如同一個巨大的十字架,十字架尖端懸掛的那盞白色大燈籠搖搖晃晃。

如果從遠處望去,這艘蛇形祖船就如同是一具漂浮在海面上的巨大棺木,頂部插著的桅杆就是墓碑,風中嗚咽飄搖的白燈籠更顯出幾分悽切。

“剛才那頭鬼將,屬於雷部三十六元帥階位程度,哪怕我們都屏住呼吸,也幾乎不可能完全躲過,他卻最後放過了我們。”羅子敷咬著拇指指甲:“我想來想去,只有可能是祖船的緣故,讓他最後放棄了。”

“對了你還記得吧,之前我說過,蔡嫧和鄭良奎母親都證實過同一說法,回到祖船就能不死。”我精神一震:“連鬼將也無法登船,這就是不死的原因,這艘船可以庇護他們的靈不怕鬼怪。”

羅子敷遲疑了一下:“可是這應該是不可能的,哪怕是最頂級的法器,也需要‘借神’才能震懾和驅馳,而一旦關聯斷裂也就毫無作用。說到底鬼怪根本不怕物質本身,只是恐懼同類和位居它們頂端的陰間之主而已。”

這個問題讓我也無法回答。

不過我人向來樂觀,搞不定的問題也不必鑽牛角尖,我說:“眼下我們還是搞清楚這艘祖船的情況,否則還真不敢隨便下船了。”

羅子敷也點點頭。

前面就鑽出一頭大鬼將,誰知道祖船周圍還會出現什麼樣的鬼怪?萬一我們辛辛苦苦找到辦法下船,結果來了一天兵瞅著,好吧,兩位施主我與你們有緣,待我送你們去西方極樂世界……那才是最慘的。

我們倆從船艏走到船艉,大概花了半個多小時,一方面是這艘船的確很長,走在上面只會覺得它是一架巨大的跨海大橋,另一方面是我們相當謹慎小心,不敢冒進,一路上仔細尋找可能的船艙和門道。

結果直到抵達船尾柱也沒有找到任何口子,這艘船蜿蜒彎曲的船身上根本沒有所謂的船艙和二層甲板。

最後我們回到了開初登船的船艏,站在桅杆之下,我和羅子敷都覺得有些冷,只能背靠背取暖。

“怎麼覺得今天要死在這裡。”羅子敷喃喃著,語氣裡卻並沒有悲傷:“真是倒黴,我冰箱裡的羊蠍子都還沒吃。”

我也搓著手哈氣給自己保持體溫:“可不可以問一個問題?你真的沒殺過人?”

羅子敷不樂意了:“你才殺人呢,嚇嚇人而已,尤其是道門犯下殺戮是大忌,很容易導致被鬼怪盯上。”

海上入夜冷得厲害,我靠著羅子敷還算溫暖的後背說:“那你們祖師爺許密藏不是到處幹掉了不少同道,就是為了收集法器麼?”

“那不一樣,祖師爺是為了祭……”她及時收口:“反正犯下殺業絕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對我們這樣的人來說。”

我扭過身體,對這個瑟瑟發抖的姑娘說:“知道你不是個殺人犯就好,現在,我們進船吧。”

羅子敷轉過臉,怒道:“你知道怎麼進去,你為什麼之前不說!”

“不,只是才想到。”

她左右看了看:“哪兒有入口?”

我指了指頭上,羅子敷揚起頭,凝視著高高桅杆上的白色燈籠。她扭過頭,一副看神經病的眼神。

“這裡。”我指了指地上。

桅杆的影子被燈籠投下,在黑乎乎佈滿粘稠藻類的甲板上形成一個巨大的十字星。

我走到十字星位置,用手猛地一扒拉,果然沒一會兒就清理出一扇凸起的木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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