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水原本就地處海邊,沿著一條入海河就能夠抵達水口港的海岸線。

我們乘車一路從陵城抵達椰子島生態區旁的水口廟,蔡嫧下車後一路像是追尋什麼蹤跡一樣,彎彎繞繞,中途還變換了幾次方位,最終來到了一處海邊淺水處。

“你像我哥哥,我才告訴你。”她走在水中,眼睛仔細探尋什麼。

我覺得這完全是八輩子的巧合——可未免也太巧了一點。

月亮照得黑黢黢水面波光粼粼,蔡嫧一雙長腿沒入海水中,弓著腰在水下沙子裡摸索,好一陣子她失望地直起身體。

我依舊靜靜看著。

“不在這裡,看來是我感覺錯誤了。”蔡嫧踏水上岸,穿上她的人字拖沙灘鞋邁開筆直的雙腿,在沙子上走出一路腳印,最終停在一棵粗壯椰子樹前,背靠樹木坐下來。

她拍了拍旁邊的沙地,示意我挨著她坐,我照做。

“我知道你想問的很多,但我沒法一個個回答,因為很多我自己也不記得。”蔡嫧看著自己的腳趾上的細砂,雙手分開撐著身體,海風吹拂令她眯起眼。

蔡嫧的聲音帶著南國口音,聽起來毫無滯澀,完全不是才開始說話,和普通人幾乎沒有什麼不同。

她不主動講,我卻不會不問:“弱水葫蘆到底是用來做什麼的?”

“是舟。”

背依椰子樹的蔡嫧用手將散開的頭髮收攏在腦後:“這是我們一族的舟,叫做‘黎舟’,我記得我們很早很早的時候遇到了大水和大風,於是就分頭乘坐黎舟離開,最後到海面上匯合,只要有這個。”

她舉起手裡軟鞭一樣的葫蘆藤:“就能夠互相找到,黎舟之間的藤碰到就會纏在一起,比銅鐵還要緊,在海面上結成很大一片,再大的風浪都吹不散。”

我立刻想到了三國演義中曹操被黃蓋苦肉計詐後搞出來的“鐵索連舟”,後來被諸葛亮和周瑜一把火少得大敗而逃。不過如果沒有火患,反而是大海上,這樣的確是一個不錯的辦法。

葫蘆藤粗壯柔韌,就像是一團細密的編織物,縫隙裡能夠緩解風浪巨大的作用力,而不是正面承擔。

“這艘船的葫蘆藤是壞掉了嗎?”

問她時我腦子裡浮現出一艘“黎舟”孤單飄蕩在水面的景象,由於葫蘆藤無法纏繞周圍同伴,它被浪頭打得越來越遠,直到消失在海岸線上。

“沒有壞,是我擰下來的。”蔡嫧狡猾一笑:“當時看到黎舟,我就偷偷把葫蘆藤扯下來,藏在下面的水裡,他們也不會發現。”

我心下暗忖,看來蔡嫧那時候就有了計劃,不知道她當時表現出的異常是真的還是偽裝。

“我就叫你馬哥哥吧。”她喊了一聲,南方姑娘聲音原本就帶著尾音,加上十七八歲小姑娘聲線較細較軟,聽著倒有幾分像是在撒嬌。

當然我是不為所動——要知道眼前人體內可是有最擅勾人情慾的“妖惑”,和我對話的並非是原本的蔡嫧。

“你們一族……是從很遠的地方過來的麼?”我旁敲側擊,盡量減少質問般的攻擊性。

“是啊。”她滿不在乎地說:“記憶裡很大的洪水,天一直不停下雨,就沒辦法,必須乘船離開。馬哥哥,你那根棍子可以給我看看麼?”

我打了個哈哈:“這根棍子卻是不能給我之外的人看的,看了就不靈了,它是我的護身符。”

蔡嫧終於注意到我寬大工裝褲裡插著的拷鬼棒,只是外面用一個橡膠塑料套罩住,看不到真容。這也是我敢和她單獨出來的最大依仗,隨時準備以天師薩守堅的拷鬼棒配合《雷部諸咒》抵擋妖惑——來之前我就在陸陰陽督促下背下了其中的《飛雷咒》,佐以法器之中的道兵並不會懼怕妖惑。

她輕輕一笑:“馬哥哥,你不要怕,我不會害你的,要不是老天讓你長得那麼像我哥哥,不然的話我根本不會和你講話。你想想,對不對?”

這話我是信的,當時看到畫中人和我幾乎一模一樣,我都給嚇了一跳。或許也正是這個至關重要的巧合,才讓蔡嫧終於主動透露了些許秘密。

蔡嫧突然嘟起嘴,拇指食指捏著嘴角兩側,發出一種怪異的口哨聲,這聲音又輕又細,開頭還能聽到,後來我只是覺得耳膜有些刺激感,卻辨認不出聲音來了。

冷不防我覺得脖子右側肩胛處一陣涼意,像是有雨水低落,扭頭一看,卻和一個黑乎乎的蛇頭對個正著,我嚇得齜牙咧嘴,對方也張開血口,發出嘶嘶的警告聲。

“別怕。”

蔡嫧說著,用手將這條黑蛇從我肩上取下來,這蛇兒乖巧地盤在她手腕上,一副十分舒服的模樣。

我忍不住抬起頭看向椰子樹,這樹上居然長著蛇?我不記得蛇喜歡椰子樹的啊……

【鑑於大環境如此,本站可能隨時關閉,請大家儘快移步至永久運營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

有一點是能夠確定的了,蔡嫧能夠透過某種方法召來周圍的蛇類。先前在辦公樓裡,那麼一條水蛇都從下水道遊了進來,果然不是偶然。

蔡嫧捏著蛇,皺眉彷彿在想什麼,最後她摸了摸黑蛇,將它放到地上,這蛇歪歪扭扭遊入一棵椰子樹後,不見了蹤影。

她臉上有些憂鬱:“不在這裡了,被海水沖走了。”

我立刻問:“什麼?”

“船。”

我心下驚訝:“除去那一艘,這裡還有別的黎舟?”

“不是。”蔡嫧抿著嘴,臉色更是難過了:“是船,不是舟。”

舟是記載中最早的船稱,不過也由於早,本身相對簡陋,大多無法長距離持久航行。蔡嫧口裡的舟和船兩個字面差異,讓我意識到背後必有深意。

我遞給她一塊巧克力——這東西現在變成了我隨時帶著的標配,關鍵時刻可以讓陸陰陽暴走恢復戰力。

蔡嫧慢慢咀嚼著甜食,似乎心情也好了一些:“黎舟是從船上長出來的,找不到船,就回不去。”

我聽得精神一振。這弱水葫蘆做成的黎舟竟然是從某一艘船上長出來,也就是那種東西的“果實”,一個弱水葫蘆都那麼大,這長出葫蘆的“船”規模該有多巨大?

“回去吧。”

蔡嫧拍了拍腿上的沙子站起來,似乎沒有了繼續談話的興趣。

我也只得強行忍住好奇和追問的衝動,點點頭,心裡卻是有幾分遺憾的。不過開了個好頭,瞭解一個人和追查一件往事某種程度上是一樣的,需要耐心和讓人不覺得危險和冒犯。

恰好此時鄭良奎給我打來電話。

他笑著吹捧:“小馬,我聽阿里說了你舌戰群雄的風姿,果然是英雄年少,見過大場面的,來碼頭的‘探路號’遊輪,我在這邊等你們。”

章節目錄

推薦閱讀
相鄰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