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趕緊回頭一看，發現後面不知什麼時候站著一個年輕人，他大概比我小一點——當然這個小也是因為他面相實在太少年的緣故，看起來完全是一副十七八歲少年模樣，但他偏偏穿著一身合身的黑西裝，頭髮梳理得一絲不苟，每一顆釦子都扣緊。
別的不說，我也是這麼過來的，一眼就明白，越是年輕的時候越是喜歡強行裝作成熟，討厭別人說自己還小。
畢業後我的臉皮早就鍛鍊出來了，當下一點不驚慌：“哦，我可沒有碰，只是看看，覺得照得很好。”
對方冷笑一聲：“你懂拍照？你知道拍照分成哪些手法嗎？你知道旋焦？你懂廣角鏡頭運用？你知道色彩和運動如何組合麼？還是你會玩器材？”
我就不高興了。
這小子擺明是來找茬，也不知道是不是中二期還未過，亦或是今天失戀了，來了大姨夫。面對好看的姑娘我倒無所謂，所以喬安娜哪怕冷著臉喜歡訓斥人，看在她長得好看的份上我就不計較了，你這小子又不是秀色可餐，我可不會給你面子。
當下我嘿嘿一笑：“我是一個新手，當然不懂啦，只會玩手機拍照而已。聽起來你似乎這方面十分擅長。”
對方臉色淡然：“略懂。”
我指著櫃檯上的鏡框：“那麼這些是誰拍的？”
“我怎麼知道？”這小子一臉看弱智的模樣：“你不要沒話找話，不懂就不要談論，多學一學再說話。”
我忍。
我繼續笑著說：“我倒是知道拍照的人是誰……如果我沒猜錯，除去最後一張唐瑛的照片，這些照片的拍攝者都是同一人。”
他一臉驚訝：“你怎麼知道？”
“很簡單，來來來，你看。”我指著上面的照片：“上面全是孫太奶奶的臉作為聚焦點，說明拍照者十分專一，而且每一張角度都略有不同，你從左往右看，看到了嗎？”
從左往右排列，恰好形成了一個三百六十度全景一樣的組合圖案，這個圖案中唯一主角就是孫寄瑤，一幀一幀並列在一起，彷彿她輕輕朝這邊轉過臉來了一樣。最後一張恰好定格在孫寄瑤雙目望向拍攝者，眼神之中帶著驚訝，還有一些綿綿情意。
這是戀人之間的遊戲。
少年聽我話說一半，忍不住問：“你說啊，的確看起來像是同一個人做的，他又是誰？”
我嘿嘿一笑：“當然是你太奶奶的追求者。”
“你知道我是誰？”
說這句話時少年透出一股驕傲，又帶著某種自得，彷彿他的名字十分了不起一樣。
我打了個哈哈：“孫倪經常誇她弟弟十分聰明，而且一表人才，我一眼就認出來了。”
聽到這一番話，少年臉色微微泛紅，整個人簡直如同喝了酒一樣暈暈乎乎，有些不好意思地喃喃，說話也不利索起來：“其實……其實我沒有那麼好……只是將就……將就。”
他望向我，小心問：“我姐真的這麼說我嗎？”
我一看就懂了。
這小子竟是一個姐控，這花痴臉未免太明顯了一些。
當下我拍了拍他肩膀灌起迷魂湯：“其實你姐對你有很高期待，平時我們聊天，你知道她這樣的人追求者一大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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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臉憤憤，表現得相當抗拒。
“你懂得，不過你姐都是說，至少要到我弟弟的樣子才行。”我這句話讓他一臉揚眉吐氣得意洋洋，心裡只想笑：“以前我還以為她是故意搪塞，沒想到說得一點不差。”
這小子被我誇得有些不好意思，臉皮到底是太薄：“那個之前……是我語氣不對，你不要介意。”
我心裡嘀咕，你這也太現實了吧。誇兩句就道歉了，你的傲氣和智商呢？
“沒事沒事，咱們這叫一見如故對吧？”我佯裝大度，自從和羅胖子這個虛偽小人接觸多了，我也不由自主學會了一些睜眼說瞎話的本事，別說，有的時候還真好用。
接下來他鄭重自我介紹，原來他的確是孫倪的親弟弟，叫做孫狻。
我們坐下來商業互吹了一番，一下子就如同老朋友一樣，孫狻很快就倒豆子一樣將自己的來歷說個乾乾淨淨。
孫狻，孫倪，原本取自於古代神獸狻猊，能夠吞噬虎豹，率領百獸，其實就真身是獅子。孫家歷來必須生育一男一女，原本並不強制要求是哪一個繼承孫家道統，後來偶然機會獲得十四大蠹首之一的“貪狼”。為了最大程度發揮出貪狼的結桃花緣能力，於是選擇女子作為孫家繼承人，無論男女，後人之中都得有女子隨孫家姓氏，以此挑選傳人。
故而孫倪生下來時就確定了這一代孫家“拘役咒”和“貪狼”傳人身份，孫狻則是與此絕緣。
她們姐弟與周遊和陸陰陽的關係有些相似，必須有一位承擔傳承道統的責任，只是孫狻是一開始就沒機會，周遊則是在她母親強力干預下早早與此斷絕。
“馬……馬大哥。”孫狻對我也客氣了起來：“以前我姐曾經在家宴上說，你是她男朋友，是真的嗎？”
少年目光頓時銳利起來。
我忍不住笑出聲：“少年，我和陸陰陽，你陸姐姐同居住一個房子，你怎麼會覺得我和你姐姐會有那種關係？你想多了，不過是她把我拖出來當擋箭牌而已，隨便說說，不要當真。”
孫狻一臉松了口氣的模樣：“果然如此，我之前問了袁洪，查到了你的情況，我是說，姐姐不可能找一個這種平平無奇連工作都成問題的人……不好意思，我這人說話比較直。”
直你妹。
我心裡大罵，臉上笑嘻嘻：“沒事沒事……我就一普通人，和你姐姐完全不可能。”
“那就好，這樣我就放心了。”孫狻由衷笑起來。
我卻笑不起來，這小子惹人生氣真是一把好手，真的是打心眼裡不討人喜歡。
彷彿為了掩飾自己姐控的身份，孫狻立刻解釋：“其實我也不是不講道理，只是我姐這樣的條件，肯定要找一個登對的姐夫才行，不然找一個吃軟飯的，不過是自找不痛快，而且這樣下去，這個男的多半自己都忍不住自卑一輩子，這樣無非是互相傷害。”
“誰和誰互相傷害呢？”
孫倪從門外走進來，手裡抱著一個便當箱放在桌子上。
孫狻立刻一臉恭敬：“姐姐。”
孫倪訝異道：“你放學了？”
“姐姐你忘了，學校特許，我是可以自由安排自己的學習行程的。”孫狻隱晦自我炫耀了一番。
“那上樓學習去。”孫倪毫不留情，不怎麼待見這個弟弟，一副嚴厲模樣：“我前幾天才接到你們校長的電話，說你當眾把實習老師說哭了，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你都十五歲的人了，自己心裡要明白能做什麼不能做什麼。”
前面一副誰都不服氣的孫狻則是低頭老老實實上樓，屁都不敢放一個。
我打趣道：“孫小姐，你弟弟挺迷戀你的呀？”
“長姐如母。”孫倪一點不在意：“青春期男孩子嘛，難免有戀母情節，我家父母去世早，從小我對弟弟就相當於母親，這是正常心理，正確引導就好，別告訴我你以前沒有幻想過比自己年紀大的女人？”
她這種學術開車讓我無言以對，只能佯裝什麼都沒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