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正是寧泗堵車期,一輛輛車排列得如同卡殼的流水線,就是動不了,更要命是我和陸陰陽約好八點過去接她,順便把新鑰匙給她。

我焦急如焚,羅胖子則是點燃一根煙,不緊不慢吞雲吐霧:“不要急,給陸小姐說一聲,她能理解的。”

飯後一根煙,賽過活神仙,他倒是舒坦。

我這人自小有一個毛病,不喜歡欠人情,也不允許別人欠自己,不僅如此,我說八點到就一定八點到,我肯定到,不會遲到也不會早到,你和我約好的話也得這樣,這種習慣以前被春雪稱之為“標準小市民”。

大概這要歸結到我媽從小教育“什麼事都要靠自己”以及“咱們不偷不搶,不佔人便宜,也不被人欺負”,經年累月,就變成了我腦子裡這種古怪的原則,大學時候讓室友們一通嘲笑。

嘲笑歸嘲笑,該還我的就得還,就像是周遊欠我和陸陰陽二十萬,我腦子裡記得清清楚楚,必要時給他整得明明白白。

聽我這麼一講,羅胖子笑出豬叫:“你也是一號妙人,說不定大家喜歡的就你這一點。”

他看向前方車子的車尾燈,吸了一口煙,眯起不大的眼睛:“說起來,我也有一個毛病。我喜歡熱鬧,不喜歡一個人,一個人多沒勁兒,冷冷清清,沒意思,沒樂子。”

羅胖子神色之中有些緬懷:“我家爺爺那一代起就是工人階級,修鐵路的,我爸是鋼鐵工人,一身力氣,現在老爺子還喜歡沒事兒練啞鈴,我媽石油工人,退休後不讓勘探地質的,就到處給我勘查女朋友。我是正兒八經工人兒子,但是這不是工人的年頭了。”

“家裡兩老常說,現在是最好的時代,他們生不逢時,科學技術知識得不到充分發揮,就像是一輛好車,配次了油,跑不快。”

說到這,羅胖子自己都笑了:“馬燁,你說如果他們那一輩人趕現在了,做什麼?我只知道一點,他們絕對比我們還要焦慮,現在的人看起來捱得很近,什麼非死不可,推特,微博,微信,你發個狀態今天生日,說不定上百人祝你生日快樂。但那有什麼用呢?你到底是怎麼過生日的,還不是一個人在房間裡,啃著一個蛋糕,找兩三人,過來也是拍照為主。”

羅胖子是一個喜歡熱鬧的人。

他說胖點好,看著人有福相,容易親近,大家都喜歡,變瘦了反而臉就顯得生疏,這也是他死去的女朋友說的,讓他好好胖著,友好地和每一個人相處。

女朋友還說,你多出去走走,人心情就會好一點,你會發現這個世界上還有那麼多東西陪著你,高山溪流,綠樹紅花,飛鳥蜜蜂,自然多有意思啊。

這麼善解人意的女友,羅胖子原本想要和她過一輩子,誰知道她卻失足落崖而死,人世間太多事情真的讓人無從預料。

我想起羅胖子和我們認識,就是要去找回他好友鄭元澤,這胖子硬是咬牙從水裡背了屍骨上岸,開車回鄭元澤的老家將他安葬。一個人到底是薄情還是重情義不能一概而論,羅胖子雖然一身三教九流的毛病,但對朋友的確沒的說。

“我喜歡的樂隊Fall out boy就有一首歌,叫做Aloher。”

羅立摁下播放鍵,歌手高亢的聲音響起。

I don"t know where y

我不知曉你去向何方

But do you got room for oroubled soul?

但你能否為迷失的靈魂騰出一席之地

I don"t knoing

我不知曉我去向何方

but I don"t thinkI"m e

但我想我已偏離歸途

And I said “I"ll tomorrow if I don"t dead”

我曾說,“如果我在睡夢中死去,我將在翌日清晨迴歸”

他哼著調子,手指在靜止的方向盤上輕輕敲打,這一刻的羅胖子再無平日的諧星狡猾感,渾身透出一股子彷彿智者的聖光。

“大家都說aloher,其實不是我們在一起,而是我們一起孤獨。”

羅立說出這句話時,我只懷疑自己有些認不出他來,這麼充滿哲學實在不像是平日圓滑計較的羅胖子說得出口。

緊接著他一句話打破氣氛:“臥槽!臥槽!快下車!”

前方出現了一個警察叔叔正在查酒駕。

羅立慌慌張張打方向盤:“你就自己去了啊,我就不送你了。”

前面還說自己沒喝酒。

我沒轍了,只能下車。

“記得,好好對待陸小姐啊,我看過那麼多男的女的,她真的一好姑娘,馬燁你又是被動型,自己好好把握,別以後腸子都悔青了。”

說著他一溜煙扭轉車頭跑路。

我又不是傻子,當然明白羅胖子是在操著紅娘心。可他並不明白,陸陰陽作為陸家傳人,這一代捉蟲人,天生腦子裡被植入奇蟲“天官”後就“絕情戒欲”,幾乎可以說得上感情感知障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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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不可能喜歡上一個人的。現在我和她的朋友關係已經正好,恰好處於我們互相都不會難受和難以掙脫的階段。

搖搖頭,我提著包皮衣的口袋一溜小跑跑向寧泗大學。

作為重點大學,寧泗大學是有晚自習的,三三兩兩的大學生外出買夜宵,一幅幅年輕面孔看得我這個老幫菜自慚形穢。

陸陰陽站在大門處,一個小鮮肉腆著臉在和她說什麼,她一言不發,一臉不耐煩,看著她正揮起拳頭我趕緊跑過去雙手給她握住。

“息怒,老佛爺!”

我嚇得一頭冷汗,好不容易將她拳頭逮住,心裡稍微松了口氣,你這一拳下去,他可真的會死。

“我來晚了,我的錯我的錯。”我趕緊主動申報錯誤,心裡其實相當愧疚,作為一個準時的人犯戒讓自己也很彆扭。

陸陰陽看了我一眼:“算了,鑰匙給我。”

我這時候才注意到她拖著一個黑色箱包,是新買的,我接過來一掂量差點站不穩,重得要命。

“裡頭都是今天買的書。”陸陰陽解釋說:“還是我來,你拖不動。”

我這人從來有自知之明,趕緊讓開。

後面響起一個年輕的聲音:“陸同學,我開車送你回去吧。你住外面嗎?”

站在旁邊的小男生居然還在,露出一副厚臉皮笑容,同為男性,我一眼就看出這是荷爾蒙上頭的症狀,瞳孔完全對焦異性,對外虛化。

陸陰陽居然考慮了一下:“好。”

我立刻說:“不用了,我送她回去就行。”

那男生挑釁般看著我笑,一副毫無畏懼的模樣。

“你是哪位啊?”

他趁機瞄了陸陰陽一眼。

我也是微微一笑:“她和我住一起,你說我是誰?不過我倒不介意你是誰,如果你再纏著她,我會找一個女人去你爸媽單位,說你讓人懷了孕。你可以說不是你幹的,但不重要,我猜你爸媽工作體面,最重要的面子沒了,想必也挺有趣。”

看著他有些慌張的眼神,我繼續趁熱打鐵:“然後呢,我找個混混和你打架,然後錄下來發到網上,這下子學校想不處理你都不行了。接著你宿舍每天都會有人送花圈,寫著你們一家的名字,或者快遞也行。直到你搬出宿舍,可你如果敢搬到外面住,這些操作起來就更方便了。”

我拍了拍他略顯瘦弱的肩膀,看著對方忌憚的雙眼:“年輕人,相信我,你不會想要和我這種人有糾紛的。喏,我的名片,如果有需要,說不定你可以成為我們的客戶。不過……對頭最好還是不要啦。”

我將從羅胖子那裡得到的“XX諮詢公司總經理羅立”卡片放在他小西裝的兜裡,這人已經傻掉了。

“那麼,小同學,再見,多謝你照顧我女朋友。”

我拉著陸陰陽的手,拖著箱子往前走。

到岔路口時陸陰陽突然好奇問:“你哪兒學來的?”

“你說呢?當然是羅胖子。”

別的不說,歪門邪道方面羅胖子真是一把好手,各種損招歪招簡直爛到家。他的理論是,你是明面上的人,我呢要掀翻你肯定代價很大,不過讓你難受,讓你名聲變臭那倒是很容易的。網際網路時代,醜聞傳播可是比美談快多了,學幾招防身倒是不錯。

陸陰陽臉色古怪看著我:“馬燁,你學壞了。”

我不由一笑,這話之前是我說陸陰陽的。

那時候她在女僕店上班,從那些小姐妹同事學到了很多對付男人的招數,沒想到她轉眼就給摁在我頭上。

路燈下,陸陰陽一身灰色大衣,她自身眼線就很深,看起來總像是自帶煙燻妝,眼睛看起來也格外大,其實近距離你會發現她眉眼看起來相當溫柔。陸陰陽獨來獨往,加上她沒有不少姑娘家的嬌氣,又是學霸,看起來就有一種酷酷另類女大學生的感覺,心儀這一款的男人不要太多。

“送你的。”

我將皮衣遞給她。

陸陰陽眨了眨眼,神色有些不解:“為什麼?”

“你教了我那麼多,救了我那麼多次,算是回禮。”

最近我在陸陰陽這裡惡補知識,她那些厚厚的筆記本變成了我瞭解道門法術和常識的課本。

“哦!”

她立刻接受了。

這時身後傳來一個懶懶的聲音。

“喲,馬少爺你居然來我們寧大騙小姑娘了,好歹和我這個地主打聲招呼唄。”

誰這麼掃興。

我扭頭一看,卻看到皮笑肉不笑的喬安娜看著我們倆。我心說要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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