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我閉眼總覺得熱,翻來覆去睡不著,這很奇怪。自從來這裡我只覺得涼氣森森,窗戶漏風,門也不怎麼嚴實,加上冰涼的石頭墩子床,硬、冷是兩個最直觀的感覺。

我一下子坐起來,渾身就像是貼滿了暖寶寶一樣熱得窒息,我都能感覺到身上熱氣緩緩上升撲面而來,頭髮都已汗溼。用燈照了照旁邊,陸陰陽戴著眼罩規規矩矩躺在床上,我心裡稍微一鬆,喉嚨裡有點發乾。

找來找去沒有找到水,我推開門去大堂接。

院子裡被月光映照得一片慘白,白日裡古舊的石塔反而有了一層神聖的光暈,旁邊不遠處的鐵鑄大香爐上還飄著煙氣。我揉了揉眼,懷疑是自己看錯,那香爐裡頭都長草了,怎麼會有人上香?

話雖如此,我還是鬼使神差地溜過去往裡一瞧。裡頭的確有什麼東西在散發出煙霧,這煙已經很淡薄,只是月光下就顯得有些刺眼。

我從地上撿了一根草莖,抬起手把手機燈對準裡頭,以草莖扒拉了一下,發現居然是一團燒盡的灰燼。這種灰燼沒有顆粒物,而且薄薄的一層層,一碰就碎成散灰狀。撲面而來一股濃郁的奇異香味,令我打了個噴嚏。

難不成晚上之前還有人在這裡燒紙?

想來想去都覺得不可能,城隍廟已經不是之前對外公開的公眾場所,變成了第六司臨時辦公處,加上又發生了疑似兇殺案,劉邦更不可能大門敞開了。

多想無益,我這腦子本身也不算是多靈光,於是我不再管這些去大堂裡頭倒水。回來時我看到門一下子開啟來,裡頭陸陰陽人又不翼而飛,地上鞋子還在,被子卻乾癟了下去,就像是整個人陷入了床板內一樣,給我嚇得夠嗆。裡外到處找了一番,都沒有看到陸陰陽,我開始瘋狂敲打周遊和劉邦的門。

任憑我怎麼猛烈砸門,他們就是毫無所動。最後我一狠心飛踹,老木門轟然倒地,裡頭周遊人也不見了,床上被子疊得整整齊齊。

我再次跑到劉邦那裡,用石頭敲碎了玻璃推開窗欞,用手機照去,劉邦也不在床上。

周遊,劉邦,陸陰陽都不翼而飛。

我給他們打電話,無人接聽。我大腦開始發緊,呆停,整個人不知道如何是好,以前有周遊,有陸陰陽在旁邊,異常狀況他們能拿主意,現在我必須依靠自己找出路,頓時顯現出自己的極度疲軟怯弱。

我呆坐在大堂裡,一直坐到太陽升起、再次照亮了整個院子。這時候我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腦門,站起來,拖著有些痠麻的腿再次去每一個房間裡找人,依舊一個人都沒有,他們就像是約好一起消失了。

腦子裡閃過無數個念頭,報警,逃走,等待,繼續打電話,向三堂半的人求助……可我一時間拿不定該選哪一個。

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一夜之間什麼都不對勁了。

我猛地想起周遊掰斷了那個法尺。

看到那個白燈籠好端端在櫃子上。

我衝過去一把抓過來,用力想要擰開,結果一不小心將外殼給捏碎了,手指也被鋒利邊沿劃破鮮血直流,我根本顧不得那麼多,擰下燈管,燈座下面那一根法尺居然好端端的。

怎麼可能!我親眼見到周遊用力掰斷了這一根木尺!

我上下仔細觀察,希望能夠看到一些被粘合的痕跡,結果是沒有,紋絲合縫,沒有一點點被損壞的跡象。甚至這根法尺上面還布了一層灰,沒有手指捏過留下的印子。

身後傳來一個清冷的聲音:“你在幹什麼。”

回頭望去,陸陰陽和我四目相對。她依舊穿著寬鬆黑襯衣,貼身牛仔褲,目光平靜如水,沉靜站在那裡如同一尊雕塑,哪還有之前懵懵懂懂唱黃梅戲的呆萌模樣。

我有些驚喜:“你沒事了?”

“我能有什麼事?”她反而皺眉:“你總算是清醒過來了……”

說著她用手摸了摸我額頭,冰冷的觸覺讓我忍不住想要往後退縮,但最終我還是忍住了。

“高燒終於退了。”陸陰陽露出松了口氣的模樣,把我摁回到床上:“還是先休息一下。”

我張開雙手:“慢著慢著,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給弄糊塗了。”

她露出困惑的神色,不過片刻就彷彿明白了一樣:“你才從迷障中恢復過來,冷靜一點,不要情緒激動,避免可能再次陷入自我封閉裡。”

“我?”我有些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你說是我中了符咒?”

“昨晚讓你別跟過來,你還是不聽,原本你就是女禍之體,加上有衍的印記,身體最為敏感,很容易就被影響控制……”

她慢慢講起昨天半夜的事。

事情從陸陰陽讓我留在原地開始,她追上去時發現我也跟在身後,卻也顧不得那麼多,燈籠人這時候突然朝她衝了過來。對方猛地噴出一團“大火”,逼迫陸陰陽往後避開,燈籠人趁機和我打了個照面,那人碰了我一下,嘴裡念了一句咒語,我就倒在地上。

這所謂大火其實是白磷導致,但情況緊急當時陸陰陽不得不閃躲。她只來得及用一塊石頭砸中對方,對方手裡燈籠不慎落下,整個人頭也不回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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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陰陽拍了拍我臉,這時候我睜開眼,可人已經說不出話來,只是發出含糊不清的細微音節,就像是嘴巴黏住了一樣。

那時候她就判斷我多半是身中咒術。可到底如何破解卻是一個難題,就像是救人和殺人一線之隔,前者卻要比後者難太多。

好在發現得及時,陸陰陽帶我回到城隍廟,她直接叫來了周遊,周遊和劉邦都各自去招人看能否處理這種情況。劉邦已經找廣福堂和崇福堂的人來試過,可惜兩家人都無能為力,倒是元亨堂的雲心道長見多識廣,認為是一門古怪咒術,需要特定法器破除咒法。

因此劉邦和周遊分頭行動,劉邦去找第六司尋求支援,周遊則是徑直去拜訪專精符籙法器的孫倪,希望她能夠帶白鹿刀過來破咒。

這樣的結果讓我有些啼笑皆非:“可我明明記得是你中了怨女咒,然後我送你回來……”

陸陰陽耐心聽了我的講述,也臉色古怪,她想了想:“或許這就是這一門咒術的效果,能夠讓人陷入幻象。”

我摸了摸頭,嗅了嗅鼻子,那股奇特香味還在。

陸陰陽指了指旁邊牆角,在鐵釘上掛了一個金屬鏤空花紋圓球,這東西約比網球大一些,雕工精緻,造型古樸。

“我用‘綠奇楠’和‘引魂葉’一起做了薰香,放在特製香毬裡能夠平復煩躁,幫你適當緩解封閉,這已經是第三天了,你還是頭一次醒來。”

綠奇楠我也聽過,是沉香木的一種,價格相當昂貴,關鍵是真貨少,奇貨可居。

陸陰陽的樣子突然變得模糊起來,她似乎在對我說什麼,那張冰美人臉不斷靠近靠近,最後我幾乎能夠數清楚她長長的睫毛。

她嘴唇一張一合,我似乎看懂了。

她說,別睡。

可是我真的太困了,就像玩了一百天遊戲沒有閤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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