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把你弄成現在這幅樣子的?”
陸陰陽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在我旁邊,審視著“活死人”狀態的梁左。
“我也不知道。”梁左苦笑一聲:“如果知道就好了……”
死亡的感覺很奇妙,那一瞬間似乎他看到了很多,回憶起來卻什麼都不記得,就像是一場遙遠又無法抓住的夢。
梁左在一條小河邊醒來,身上溼漉漉的很不舒服,他迷迷糊糊坐起來,看到一個小孩看到自己嚇得扭頭就跑。
他用水抹了把臉,發現自己身上只穿了一條內褲,胸口上都是被縫合的傷口,摸起來卻不怎麼痛,倒是身體莫名其妙有些發癢,讓他不停撓著,可一撓差點把一塊傷口的破皮整塊撓下來,嚇了他一大跳。
也不知道在水裡浸泡過多久,梁左身體已經開始發白,皮膚呈現一種皺巴巴的視覺效果,表皮如同是一層披在身上的手套,手腳觸覺也變得很粗糲,沒有以往靈敏。他想方設法在鄉村裡找到了一條被丟掉的褲子,一件爛背心,穿在身上勉強遮醜。
梁左借了電話給家裡打電話報平安。
那邊梁左的父親梁峰卻一陣遲疑:“真的是你?”
梁左覺得莫名其妙:“爸,我手機丟了,聲音你不會聽不出來吧?”
說罷他隨便講了兩件父親以前偷偷喝酒的往事,這才讓梁峰確鑿。
梁峰猶豫了一下:“你暫時不要回家,我過來接你。”
“為什麼?”梁左覺得身體又開始發癢了,強行忍住撓皮膚的慾望,用手指壓了壓皺巴巴的傷口,裡頭滲出黃色膿液。
“因為你已經死了,屍體才被人偷走。”
梁左啊了一聲:“怎麼可能,我這不好好的嘛?”
“我不知道你現在什麼樣的情況,今天是十月二日,你腦子裡有記憶是哪一天?”
梁左愣愣回想了一番:“九月二十九……”
二十九日晚,自己在看手機,還準備和鄭悠悠商量著回自己家看望一下爸媽。自己雖然是小地方的人,但禮數還是要有的,而且正因為是小地方,不少人更看中這些禮儀規矩。
然後……
他翻看手機日期,準備商量訂機票事宜。
鄭悠悠猛地拔出刀刺入梁左的心臟,一下子他就說不出話來,腦袋有些抽搐,頭越來越沉,只看到鄭悠悠一邊哭一邊用刀尖刺入自己軀體內。
梁左打了個寒顫。
“我過來接你,你別亂跑。”梁父沉穩道:“儘量不要出現在大庭廣眾下,找個地方,找個網咖暫時等個半天,或者就在原地,我七個小時內就能到,六個小時後想法給我打電話報位置。”
接著梁左藉著給他用電話的好心大叔手機登網路,輸入關鍵詞“梁左,兇殺,9月29日”,下面彈出了幾百條搜尋條目。
最醒目是第一行“梁姓男子被女友情殺在公寓,女子疑似精神病發作”。
梁左越看越是覺得不對勁,按照記者報道,29日晚上自己就被鄭悠悠用刀捅死,之後鄭悠悠渾身是血匆匆忙忙報警,警察現場勘查就幾乎斷定是鄭悠悠下的手。鄭悠悠則是精神異常,一直嘴裡哆嗦著,恍恍惚惚最後昏倒過去。
屍體被拖回屍檢,梁左父親母親都趕去認領屍體,十分悲痛。
相關機構判斷出鄭悠悠是當時精神異常失手殺了梁左,鄭家父母也拿出了之前連梁左都沒看到過的醫院曾開的鑑定證明。梁峰十分冷靜地接受了這個事實,這也符合梁左對父親一貫的認知。
梁峰是一個理性大於感性的男人,從未被任何事壓倒過。兒子死了,無論如何也無法復生,當務之急是處理後事,希望他能安息。
然而……
為什麼自己復生,還出現在距離鄭悠悠所在城市千里之外的另一個鄉村?
梁左完全想不通,也搞不懂。
很快梁峰就急匆匆趕來,父子相見,梁左第一次看到父親眼睛都紅了,梁峰說的第一句話是——
餓了吧?
不像以往,梁左但凡惹麻煩,老爹第一句話是你還有臉讓我來?
老實說,梁左不餓……可他還是乖乖跟著老爹去吃了一頓乾鍋。
接下來的事情就是梁峰冷靜對兒子的叮囑。首先梁峰要梁左暫時不要露面,等風波過去,一切風平浪靜,再考慮重新去生活。在此期間,梁峰會去想辦法怎麼解決兒子的身份問題。最壞最壞的打算,梁左一輩子待在家鄉連城,那裡怪事頻出,和外面現代化的大城市是截然不同的,相對密閉。
梁左拿著父親留給自己的卡和手機,暫且去其他城市走一走放鬆一下。他身份證居然還未被登出,勉強能用,而只要警察不去細查,也不會找他這個死人麻煩。不過能不用儘量不用。
他才到寧泗市,還沒散步幾下就被陸陰陽給一把揪住捉了回來……
陸陰陽皺眉:“你身上的傷口……”
“是鄭悠悠縫合的。”梁左一臉鬱悶:“她執意要給我縫起來,就在屍檢後一個人在停屍間給我用針縫了起來,我老爹也同意了,弄成現在這鬼樣子。”
我趕緊說:“那現在先把線處理了,去下面社群醫院或者診所重新縫合傷口,免得感染。”
“感染?”梁左苦笑:“老哥,我不是說了嗎?我現在已經人不人鬼不鬼,這些傷口對我基本上沒什麼影響。除了身體發癢,我也感覺不到太多疼痛,只有頭部和靠近心臟位置感覺還有一些,其他地方痛覺已經非常輕微了。”
我望向陸陰陽:“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趕屍人?”陸陰陽用手背託著下巴,陷入了獨自思索的狀態,喃喃道:“也不對,趕屍人是用陰魂鈴和陰鑼控制屍體,但也沒法讓屍體大腦復甦。倒是有些像是丹鼎派,內外煉丹,以外丹取代內丹,求一線生機的古法……不過丹鼎派傳人清代就發誓不再入世了,也不可能。”
梁左點頭道:“陸小姐說的是,我老爹也說不是趕屍人的手段。趕屍人雖然少見,但手法還是一脈相承,以法器符籙配合咒文暫時御使死屍。我這種情況比較特殊,他還在查是什麼人的手法。”
我之前就覺得梁左應該也是和道士有關,他這麼一說倒是主動確認了關係。
“反正也不是壞事吧?”我打了個哈哈:“死而復生,難怪你爸不讓你聲張,被發現了肯定要給抓去實驗室解剖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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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陰陽和梁左都沒有笑,彷彿這個笑話很挫。
我緩解氣氛的努力再次失敗。
陸陰陽看向梁左:“哪怕你變成了活死人,但無法長久,我檢視過,你身體肌肉越來越僵硬,神經元會逐步壞死崩潰,到最後變回一灘爛肉。”
梁左面色平靜地舔著手指上的薯片渣:“我知道,我還有五天能活,五天後就該再次躺回停屍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