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塵還是感到了意外，儘管已經聽老闆說過，心裡有了點底，但還是有種驚豔的感覺，像風吹過將熄的灰燼時忽然有幾點火光閃亮，但很快又失去光芒。
路塵心說小姑娘留那麼長的頭髮可不好在地上打滾。他有些看不下去了，正打算伸手去幫女孩一把，女孩卻已經將雪白的長髮抽出。女孩看起來沒有整理長髮的意思，頭髮亂糟糟的。
女孩抬起冰冷的臉，雙眼直勾勾地盯著路塵的眼睛。
路塵也盯著女孩的眼睛，企圖從中看到些什麼。僵持了一會兒，路塵什麼都沒看到，女孩的眼睛澄清無底，只有反射的晶石燈燈光讓這雙清眸多了些溫度。路塵並不知道在別人看他的眼睛時也是這樣的感覺，就像看著兩塊透徹的冰晶，總感覺冰面下有什麼東西，眼睛卻告訴大腦：底下什麼都沒有。
“你不餓嗎？”路塵錯開了交匯的目光，將視線放在了女孩的臉頰上。
女孩默默地拿起碗筷，夾菜，吃飯。反觀她身旁的那個吃相與外貌毫無契合度的精靈，路塵覺得女孩更符合痴迷完美生命的瘋子的標準。
“這孩子不喜歡說話，你怎麼問她都不會出聲的。”艾薇拉含糊地說著，然後嚥下飯菜，“不過她表情很豐富，眼睛會說話，肢體語言也不少，交流上不會有太大問題。”
“食不言寢不語，要吃飯就好好吃。”路塵心說，這孩子的眼睛要是能說話那我算是瞎了。
“你一不是我父母，二不是我丈夫，你憑什麼管我那麼多？”艾薇拉很不滿地說道。
路塵無奈地笑著聳了聳，表示自己認慫了，也表示自己不會再說話，對方是否能明白自己的意思他不得而知，反正他不會在別人吃飯時多說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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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桌子上沉默了下來，兩個精靈以不同的吃相在進餐，艾薇拉已經抱起第二碗米飯埋頭於飯菜中，路塵只是時而抿兩口酒。這是酒館裡最安靜的一桌客人。
路塵忽然想到，如果這只是小飯館，他們這一桌三個陌生人會不會被其他客人誤會成其他的關係。
路塵覺得自己似乎有點躁動，這不像自己。他拿起煙槍正打算吸上一口，讓自己恢復到數百年來一直保持的冷靜狀態。菸嘴已經抵在唇前，他察覺了餘光裡的女孩後放下了煙槍。
“和聽說的不一樣，你竟然會顧及其他人。”艾薇拉打趣地說。
路塵沒回話。
“看到這個孩子後腦子裡亂想了很多，然後產生了憐憫之心？”艾薇拉又說。
“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我不殺女人，但會把女人按在身下蹂躪到屈服為止。”路塵壞笑起來，依然是笑得很淡。
“只聽說你敢把任何種族都往身下壓，不管手腳是觸手還是爪子，至於別的就沒聽說，不過脾氣不好這點倒是千真萬確。”艾薇拉扮了個鬼臉，舌頭還沒收回嘴裡她就被飯菜嗆到了，慌忙下把一杯青梅酒灌入口中才稍微緩過來一些。
路塵輕輕嘆了口氣，不打算繼續作答。他忽然感覺這跟過去那個口無遮攔的自己有點像，說得直白一些就是嘴巴賤、耿直、說話不過大腦。
對於精靈這種長壽的種族而言，他們對繁衍後代一事並不太放心上，但此事卻格外重要，所以很多精靈有個三四百歲都是常事，年輕的精靈或年幼的精靈少之又少。
按理說也活了不少年了，艾薇拉在為人處世這方面似乎還不如一直在學習如何成為人類的路塵——雖然他路塵也不怎麼會做人就是了。
他有許多疑問，但這並不妨礙他思考。
艾薇拉在找自己，但似乎是受人所託，而這個委託人對自己離開老家之後所經歷的事有所瞭解，但委託人並不瞭解自己在老家時是什麼樣的人——行為、作風以及身份都不瞭解，當然這一點需要保持觀望態度，並不能否認委託人可能是自己的同族。在他的印象裡符合的人選不多，但也不少。
艾薇拉放下一粒米都不剩的飯碗，滿足地呼了一口氣。路塵說，“是打算喝點小酒閒聊幾句，然後去河邊邊散步邊談正事？還是直接挑明？”
“你看起來是個急性子。”艾薇拉從筒子裡取出一根牙籤，慢慢清理牙縫中的殘留物。
“這也是聽說的？”路塵皺起眉頭，微微挑起眉頭。他心說，用牙籤挑牙縫應該用另一只手擋住啊，法蘭西斯到底是怎麼教孩子的，這可是最基本的禮儀啊。
“不，猜的。”艾薇拉輕輕搖頭，衝桌面吐出一小根生菜。
“以前是，現在世界末日來了我都不會急著找個女人爽快一番再等死。”路塵嘴角微微抽動，他有點想告訴艾薇拉這麼做很不禮貌，而且一旁的小丫頭也會跟著學。
“你怎麼這麼小心眼，現在還在生氣，你可真開不得玩笑。”艾薇拉鬧小脾氣般隨手將牙籤丟到飯碗裡。
“下半身思考的動物，心眼能大到哪裡去。”路塵咽了口唾沫，心說，忍住，艾薇拉再沒禮儀，好歹也是個女人，一定要忍住別動手。
“心眼不大，馬眼大？”艾薇拉輕輕哼笑一聲，“你先問還是我先說？”
“有區別嗎？”路塵勉強擠出微笑，他心說，你再這樣我可就原地脫褲子，讓你明白我的馬眼大不大。
“看來我們想說的是同一件事，和你的下半身同步思考讓我感覺有點噁心。”艾薇拉調侃了一番。
艾薇拉又說，“簡而言之，你必須收留我們。”
“哈？”路塵歪了歪腦袋，這是他意料外的事。他想著有人委託艾薇拉找自己八成是來給自己找麻煩的，所以早就想好了說辭拒絕，反正他不在乎別人怎麼看他，冷血也好，無情也罷，他只是想就這麼悠閒地過日子，別人是死是活他才不想干涉。
可這十分簡短的一句話直接讓他懵了，這算什麼？這是招誰惹誰了，費勁手段讓一個帶著孩子的女人，對他一個男人用嚴肅地命令口吻說，收留她們一大一小，開什麼玩笑，收留？剁碎煲肉粥喂小白信不信？
路塵沉默了一會兒，“你還是說複雜點吧。”
“嘁，還說什麼是個聰明的傢伙，三言兩語就能說明白，結果只是個嘴上說自己下半身思考動物，大小倆姑娘都送上門了也不敢收的性無能。”艾薇拉一臉嫌棄。
路塵有種預感，今天並不是幸運的一天。他升起一個念頭：法蘭西斯這樣的善神到底是怎麼帶孩子的，竟然能帶出這麼個放得開的丫頭，而且好像還有點智商缺陷的樣子。
“從頭說好麻煩，我簡略一下。”艾薇拉嘆氣，“我本來一直在四處旅行，有一天不幸被夜神教給逮著了，被送往他們分部的途中我做了個夢，夢裡有個不知道是男還是女的傢伙跟我說，它能救我，但事後要我幫忙辦一件事，我想吧，反正是夢，而且迷迷糊糊的，它提的條件我就都答應了，不過我醒來後沒人來救我，我就想八成是我太緊張才做了這樣的白日夢，我被送到了夜神教的分部，然後分部忽然就炸了，我趁亂逃了出來，沒多久，夢裡的那個人就抱著這個女娃找到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