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一方捏了捏鼻樑，剛睜開眼便被強光刺痛，他重重地擰起眉頭，眯著眼睛，漸漸適應了。
“這裡……”劉一方發現自己站在街道上，太陽正懸在頭頂。
身邊走過的每個人都低著頭，沉著臉，如喪考妣。他們都湧向同一個方向，每個人都在交頭接耳。
“那些外鄉人來了五年了，結果還是老樣子。”
“昨晚我家豬圈又被魔物給拱了，兩頭老母豬都被吃了。”
“可別提了，今年我的莊稼全被糟蹋了，我兒子那兩條腿也是沒救了，又得照顧老伴又得照顧兒子，我都不知道今年怎麼過。”
“不是說已經壓制邪神了嗎？怎麼魔物最近越來越多了。”
“最近都死了多少人了，鎮外都快沒法住了。”
“頭兩年還行，最近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三天兩頭不是死人就是死畜生。”
劉一方愣了愣，他立刻明白了，甚是不悅，他回過身，本想發通火，可卻沒找到伊琳娜。
這是三十五年前的花沁鎮，是夢境。
但太真實了，從身邊擠過的人實實在在地撞到了他的肩膀。
可沒人用正眼看他，彷彿他不存在。
百姓們匯聚到官府門前，鎮廣場人擠著人，氣氛漸漸變得浮躁起來。
“怎麼回事啊？叫人來又不露面？”
“就是，叫我們放心，可越來越嚴重了，這裡頭的人出不去，外頭的人進不來，生意都沒法做了。”
“早知道會變成今天這樣，當年就該收拾家當離開，現在根本沒法走。”
這時高大的男人和美豔的異域女性從官府中走出，百姓們的抱怨聲更大了，一浪疊著一浪。
“鄭勇，狄安娜。”劉一方狠狠咬牙，“早就勾結在一起了嗎？”
忽地變得死一般安靜，一切都失去了顏色，百姓被定格在舉著手破口大罵的那一瞬間，飛濺的唾沫停在空中，沒有繼續落下。
“一切都是從這時候開始的。”有人說。
那分明是劉一方的聲音，可劉一方始終沒有張開過嘴，只是冷著臉。
“看吶，那個女人就是罪魁禍首。”一隻被黑色霧氣縈繞的手從劉一方身邊抬起，指向狄安娜，“她用謊言把所有人都困在魔物的包圍中，又用謊言將無辜的人引向死亡。”
劉一方回過身，一個人站在身後，被如墨般黏稠的霧氣纏繞，看不清模樣。
“我還以為你已經不會再出現了。”劉一方冷冷地說。
曾經每個夜晚，他都會夢迴過去，不管他夢到誰，夢到什麼事，這個影子一直都在不遠處旁觀，從不說話。
“如果可以的話，我也不想一直歇著。”影子聳了聳肩，“難得我花了一些時間給你準備這份禮物，你卻一點都不驚喜。”
劉一方聽著影子用自己的聲音與語調說話，沒由來地想到，影子是不是正撇著嘴角壞笑。
“難得重逢，你這次又想做什麼？”劉一方不想與影子多廢話。
他記得每一個夢，夢裡出現的每一個人都對他充滿了怨恨，帶著滿臉的憎惡撕咬他的血肉。他猜，這些年來一隻都是這個影子在折磨他。
他已經不會再害怕夢裡虛假的幻影了，此時此刻，無論是誰帶著渾身的血液，拖著殘缺的身體爬向自己，他都能下得了手，畢竟是虛幻的影子，根本無需多慮。
“重逢？不不不，不是重逢。”影子頓了頓，“我一直都在，從未離開過。”
“一直？”
“對的，從這時候開始……”影子很滿意劉一方流露出的驚訝。
天黑了，又亮了，天空是血紅色，夕陽像是垂死的獅子，掙扎著不願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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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沒有了高大的樓房，全是低矮的土房，半人高的籬笆格外簡陋，彷彿一推就倒。
遠遠有人走來，每一個人身上都光鮮亮麗，他們行走在狹窄又坑窪泥濘的小巷裡，最後他們來到了劉一方的身旁，與他一齊站在連籬笆都沒有的矮房前。
他們有些猶豫，劉一方也很猶豫。
“還記得嗎？”影子開了口，一切又停了下來。
影子走到微胖的中年男人面前，歪了歪腦袋，“這是珠寶行的大老闆。”
“這位是鎮子上手藝最好的木匠。”
“這位是迎春樓的老鴇。”影子一拍腦袋，“哦，忘了，這時候還沒有小鴇嚶嚶叫的迎春樓，她也還不是老鴇，是柳家的千金大小姐，賣糕的。”
“這位剛剛見過了。”影子拍了拍鄭勇的胸口，“老當益壯的鎮長大人，現在看，鎮長大人還是挺英俊的，可鄭義這小子怎麼就長得那麼陰險呢？跟個小人似的，和他爹徹底反過來了。”
“這位是酒樓老闆……這位是鎮西的地主姥爺……”影子為劉一方一個個介紹這些人，個個非富即貴，要麼就是個官，在花沁鎮都是身份顯赫的大人物。
影子來到一個男人面前，摸了摸下巴，他看向劉一方，“這位應該也不用我介紹了吧。”
劉一方瞥了一眼影子邊上的中年男人，他當然記得，周家的大老爺，靠著一手秘製花茶配方白手起家，短短數年就成了花沁鎮這花茶大鎮的龍頭老大，街頭巷尾都知道這個男人的事蹟。
站在矮房前的每一個人他都記得。
影子輕輕鼓掌，時間再度恢復流動，門前的人們驚動了屋主人，女人推開門，看到他們有些驚訝。
劉一方心裡猛地一抽，明知這是影子的惡作劇，鼻頭卻還是酸了。
鄭勇上前一步，開門見山，“為了花沁鎮的安危，還請你再多考慮考慮。”
女人搖了搖頭，其他人便急了，紛紛上前，和女人攀談起來，有人扯著哭腔，有人言語激進，有人甚至在女人面前跪下磕頭。
劉一方無言地看著這一切，舔了舔唇，微微低下頭，從女人身邊走過，進了矮矮的土房。
男孩蹲在牆角，抱著雙腿，把腦袋埋在膝蓋裡，輕聲啜泣著，像只無助的小狗崽。
劉一方緩緩走到男孩面前，蹲下，伸出手，想去摸摸這個男孩的頭，安慰一下男孩，可他手停在了半空中。
男孩從膝蓋裡抬起腦袋，猛地抓住劉一方伸出的手，被淚痕撓花的髒兮兮小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的眸子漆黑無光，死死地盯著劉一方，彷彿要把劉一方拖入黑暗中。
“如果是因為放心不下孩子，那就讓我來照顧孩子吧。”周家大老爺的這一番話讓屋外安靜了下來。
“殺光他們。”男孩的話語毫無起伏。
劉一方摸了摸男孩的頭，微微一笑，“我就是為此而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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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文筆就差，現在連文筆都拋棄了……估計以後要視情況給這章潤色（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