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開始飄下雨滴,起初還只是幾粒,但很快便連成了細細的線,雖說如此,雨量卻也不大,但人們已經感覺到這頭狂暴的野獸的怒火了,很快,它就會帶來狂風與暴雨。

自那團烏雲被發現,村民們便明白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每個人都行色匆匆,穿梭在田間與房屋間的小道上,相互打了招呼也沒有停下半步的意思,都想趕在下雨前著手加固房屋、籬笆、棚舍,這滴滴雨粒一下來,連跛腳的老漢都走得飛快,健全的年輕人都免不了愣上半步。

就連路塵也沒閒下來,他不知從哪兒摸出了一把巨大的油傘——就是往桌子底下一抓就抽出來了,長長的尾巴捲起傘柄插入泥土中,這把傘確實不小,如果沒有風的話,誰也不會被雨水打到。

“誰說不會下雨的?”艾薇拉伏在桌子上,懶洋洋地斜視路塵。

她嘗試使用權能召喚信使,沒想到竟然成功了,然而信使帶來的資訊是“什麼都沒有”,信使甚至直穿至烏雲,沒有找到任何人,這時她才相信這是普通的暴風雨,而不是古龍又來找路塵敘舊。

“人算不如天算,不是很正常嗎?”路塵聳聳肩。

“所以,我們還要繼續在這喝茶嗎?”磐城說。

磐城覺得這些人可真淡定,先前都已經狂風四起、電閃雷鳴,現在開始細雨連連了,待會指不定就是風雨交加、雷如山崩,而他們竟然還在喝茶,正常人早就跑房裡等著暴風雨過去了。

磐城放下茶杯,忽地發現自己也是他們中的一員,也挺淡定的。

“想回屋就回唄。”路塵看向造了一半的連廊,“我還得趕工程。”

“先生可真不厚道。”磐城撓了撓頭,搭房子這種事,他最樂意參與了,觀看也不賴,指不定能學到不少東西。

地坑旁的土地開始動了,夯實的泥土忽然變得柔軟,蠕動著拔地而起,漸漸變成人的模樣,和昨夜沒有任何區別,只有形狀,沒有任何特徵,看得人心生不適。

與自己相似,卻又與自己相差巨大,心裡總會莫名地感到恐懼。

這二十來個泥人在成型過程中還不忘把身上的草根都給拔了,沒一會兒就變得光禿禿的,任雨水如何沖刷,也不見涓流有被染成泥土的顏色,它們雖然只是“用泥捏成的人形傀儡”,但卻堅若磐石。

路塵瞥了眼清語,偷偷笑了。清語的兩隻眼睛裡淌著好奇,手裡是折到一半的古龍——如果不是路塵教的,他也不知道清語要折什麼。

磐城微微皺眉,眼看這些泥人就跟準備開工的工人一樣集合,卻沒見到有相對應的工具,這可怎麼把連廊搭起來,再怎麼也得有把錘子吧。

片刻之後,磐城明白了,這些泥人不僅是廉價的勞動力,還自帶工具。要敲結實,泥人的手就變成錘子,要切木材,泥人的手就變成鋸子,材料直接現場加工,混凝材料的硬化直接透過法術進行保護與加速。

這些泥人沒有任何交流,在因數量眾多而顯得有些小的院子裡各自忙碌,不僅分工明確,而且井然有序,還毫不拖沓,好似永遠知道自己的任務是什麼,一切都安排得清清楚楚,彷彿計劃表上全是掐到秒的工作計劃。

在兵兵乓乓的聲音中,木材、磚瓦就像一塊塊積木,泥人就像是玩積木的人的手,整座連廊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走向它完整的模樣。

磐城心想難怪一晚上就能造起兩座住屋、一座廚房、一座水塔、小半截連廊,還挖好了下水道和沼氣池,要是路塵也參與到其中,恐怕能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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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老這不是作弊嗎?”磐城對眼前的一切歎為觀止,連用泥巴做成的工程隊也能使用法術,也沒更賴皮的事情了。

“學以致用,怎麼能叫作弊呢?”路塵說,他看向清語,“想學嗎?”

清語也沒看路塵,就點了點頭。

“現在還不行,等你把基礎打好了我再教你。”路塵說。

“嗯。”清語很是乖巧地點頭,臉上滿是積極的期待,好像下了什麼決心似的,她舔了舔唇。

艾薇拉愣了,清語剛剛舔唇的舉動,和路塵一模一樣。

“我說,別人在雨中賞江湖起伏,望山川朦朧,看得是一個壯麗大氣,你們倒好,在看奴隸社會的悲慘倒影,你們是什麼心態?”艾薇拉問,雖然泥人沒有生命,只是路塵在操控它們,可在她眼裡,路塵就是個剝削奴隸勞動力的奴隸主。

“???”磐城和青珊帶著冒頭疑問看向艾薇拉,不知道艾薇拉到底在鬼扯什麼。

“哎,蠢啊。”路塵扶額,“我消耗自己的魔力來做事,跟奴隸社會有什麼關係?說到底不還是我自己在動手嗎?只是用了另一種方式而已。”

“算了,我們的電波對不上。”艾薇拉擺擺手,在羅姆斯和庫勒瓦羅的種種所見所聞都讓她難以接受。

風吹來了很多東西,大多是樹葉和花瓣,還有一些沙粒。

磐城忽地想起白狼來,按理說,白狼在大白天基本不行動,大多數時候都跟在路塵附近,日落之後才會巡視村子,順帶在村子外圍的樹上、石頭上留下尿液。

這大白天見不到白狼,著實有些奇怪,而且連塵隼都沒影了大半天。

這時,風吹來了悠長的狼嚎。

————

細雨像個嬌羞猶豫的小姑娘,苦惱了兩個小時後性情大變,在短短半小時裡變成了暴躁的女漢子,她捅破了盛水的烏雲,讓細線變成了水柱,她又拉低烏雲,將白晝化作黑夜。

海岸上,狂風扯起白狼雨水沾溼的毛髮,他目不轉睛地盯著被海風掀起的巨浪,他的雙眸在黑暗中亮著冰藍色的光。

閃電如狂龍隕落,直墜大海,驚得黑暗紛紛逃竄。

電光照亮了世界,也照亮了腳踩螳蛟蛄的巨獸。

巨獸的鬃毛在風中狂舞,長矛釘在螳蛟蛄的頭顱上,好似湖心島的那尊災獸的雕像活了過來。

海水帶走了從數百個窟窿裡流出的黃綠色血液,雨水落在巨獸的身上便立刻化作蒸汽,蒸汽轉瞬間就被風撕碎不見。

耀眼的電光再次湮滅在黑夜中,背對怒濤的巨獸抬起頭,亮起的雙眸中汩汩流出深入骨髓的寒意。

白狼靜靜地矗立在風雨中,與巨獸四目相對。

“找到你了,拋妻棄子的雜種。”巨獸咧嘴一笑,抽出貫穿螳蛟蛄的長矛。

新綠歷757年7月1日,對漁村的村民來說,這一天已經隨著暴風雨的到來而結束。

而祭典,才剛剛開始,這將是單方面的屠殺,僅僅屬於一個人的娛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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