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小時前·伊甸星系·行星新高昌軌道——
“第四艦隊維持現交戰態勢，把第六艦隊撤下來休整四十五分鍾，第三艦隊頂上第六艦隊的空缺，另外聯絡帝國艦隊要求四千發反物質彈補充，在彈藥補充完成之前所有二線火力支援位置的戰艦嚴禁使用自導武器。”張松嵐就像一臺精密的機器般指揮著南聯艦隊抵抗如同潮水般湧來的AI戰艦，另一邊楊希恩的帝國艦隊在數小時前的輪換中已經疲敝不堪，現正在全體休整當中。
局面岌岌可危。
儘管不是讓人絕望地一股腦壓上，AI戰艦的數量還是多到了任何常規策略都已經徒勞無功的地步。迫不得已擰成一股力量的南聯·帝國聯合艦隊原本希望退守到補給存量相對豐厚的新貝爾法斯特上空，然而在AI艦隊的圍追堵截下不得不退而求其次來到了帝國的補給堆疊新高昌負隅頑抗。考慮到南聯和帝國之間幾乎不可能有配合，雙方的總指揮官在經過商討後一致認為由帝國和南聯輪換交替抵抗AI的攻勢是最合算的辦法。
但這種輪換制帶來的虛假安全感也正在崩解。
首先短時間的休整並不能完全清除長時間緊張作戰帶來的疲勞，其次不管是南聯還是帝國都做不到在和AI交戰時完全無損，另外新高昌儲存的補給資源相當有限，且不說庫存彈藥用一點少一點，就連糧食這種必需品都因為新高昌自身的產量無法滿足需求而變得緊俏起來。
“長官，我們應該是撐不了太久了，大概再來兩三個輪換防線就會出現致命性漏洞。”被推到前面去頂替騎士團艦隊撤下來的齊格飛憂慮地向張松嵐報告，緊張的防守戰讓他能夠察覺到部下的注意力和士氣在顯著下降中，這些最後都會積累成失敗的誘因。
“是啊，沒希望的戰鬥誰都不想打，我們也該是時候考慮突圍了。”張松嵐點點頭，“先幫我這邊頂一陣，我聯絡楊侯爺看看帝國方面的態度。”
“好的，請長官放心，至少在我這個輪換不會讓防守出問題。”齊格飛重重地點頭，結束通話了通訊。
“……張總長，這麼快就到輪換時間了？”張松嵐和楊希恩為了方便隨時聯絡所以架設了一條直接通訊鏈路，沒有體貼但是可能會耽誤事的副官作為中轉，張松嵐在聯絡楊希恩的時候直接把對方從深度睡眠中吵醒了。
“不，侯爺還有至少四小時時間休息，只是這麼下去根本看不到未來，遲早我們會被AI用壓倒性的數量給擊垮。”張松嵐歉意地搖搖頭，開口解釋道。
“所以張總長聯絡我是想商量該怎麼突圍？”雖然被吵醒還有點迷糊，楊希恩還是馬上就意識到了張松嵐聯絡自己的目的。
“是啊，突圍不是南聯一家的事情，總歸要和帝國方面達成一致才有可行性。”張松嵐點頭。
“嗯……”心裡很清楚張松嵐說的都對，楊希恩也不想自己的艦隊窩窩囊囊地困死在這裡，但如果突圍真是那麼容易執行，不用張松嵐提醒楊希恩自己就會主動提出來。
現狀下想要進行成功的突圍，待解決問題有很多。
第一，逃到哪兒；第二，怎麼逃；第三，誰殿後；第四，逃走之後又該怎麼辦。
通往帝國和南聯本土的星門通道都已經被封鎖了，想要重開星門需要大概三到四天時間的暗能量注入工作。放在平時枯燥的等待還可以忍受，可現在這個情況要讓聯合艦隊守住一個星門三到四天根本就是天方夜譚，何況如果聯合艦隊擺出了準備撤離的架勢，誰知道AI會不會發了瘋一樣進行攔截？
既然這兩個星門無法使用，唯一能夠前進的空間就只剩下前哈蘭聯邦主權地區的火河星系。鑑於超新星爆炸導致的險惡環境以及當時伊甸共和國的微妙地位，不管帝國還是南聯都沒有對劇變後的火河星系進行詳細的勘測工作，除了知道該星系的行星已經坍縮成一顆規模較小的中子星之外，雙方關心的情報也就只有這個星系中合金催化劑的儲量了。
也就是說唯一的逃亡路線對大家來說相當陌生，從伊甸轉移到那裡究竟是好是壞誰心裡都沒數，更別提在前往火河星門的路途上還有重重艱險在等待著聯合艦隊，就算是張楊二人也不敢打包票就能把自己的艦隊安全帶到火河星系去。
前路未卜已經足夠讓人糟心的了，就算下定決心搏一搏出路，這個出路也不是那麼好走的。因為當前聯合艦隊無時無刻不在遭受AI戰艦的圍攻，可用戰力、剩餘補給和艦隊官兵們的精氣神都在快速消耗，而通常來說在進行突圍之前突圍方都會進行短暫的養精蓄銳，就如同把拳頭有力地打出去便必須先把胳膊彎折回來一個道理。
讓南聯和帝國艦隊同時休息完全不可能，二者之中必須保持有一方抵抗來襲敵軍才能保證聯合艦隊不遭到AI艦隊淹沒，這也就意味著當突圍作戰發動時兩支艦隊裡必然有一支處於疲憊不堪的狀態。
如果讓這支已經疲憊的艦隊當先鋒，則很有可能因為攻擊強度不足無法開啟撤離通道，如果讓這支艦隊去殿後，則大機率這支艦隊會慘遭重創。帝國和南聯畢竟不同屬於一個勢力，雙方現在的情況都是全家老小齊上陣，誰也不希望自己的決定性力量因為給別人殿後損失殆盡。
“要撤的話只能往火河星系撤，那個地方的環境對我們很不友好，但對於AI戰艦大概也好不到哪兒去。我詢問過蘭帕德提督，他派去探查火河星系情況的探索隊沒發現哪裡有AI戰艦活動的痕跡，明明南極星聯盟空域和龍江戰線到處都是AI艦隊，估計是中子星的脈衝輻射會對AI戰艦的運作產生負面影響。”儘管缺乏實證，張松嵐個人傾向於撤離到火河星系利大於弊。
“是啊，我們都已經掉到陷阱底下了，也就用不著擔心還有沒有陷阱的問題。”楊希恩揉著太陽穴苦笑一聲，“既然張總長覺得走這條路沒問題，我還堅持就沒什麼意義了。只是這殿後的任務交給誰來完成嘛，說實話，我下不了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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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就由我來殿後吧，這個大部分已經不算是人的身體偶爾還是會派上點用處的。如果再拖一個輪換只會讓艦隊的突圍力度越來越弱，最好是這個週期結束的同時就馬上發動突圍。”知道楊希恩的意思，張松嵐灑脫地笑道。
得到如此回答的楊希恩沒吭聲，只是表情複雜地看了張松嵐一眼。如果只把自己當成一個普通人來考慮，張松嵐的提議於楊希恩而言是求之不得，但如果把自己當成左右人類未來命運的決策者，楊希恩堅持認為張松嵐之於人類全體的存在意義比他自己還要珍貴，讓這樣不可替代的人為自己殿後真的好嗎？
“放心吧，我沒有英勇赴死的愛好。”張松嵐那雙帶著溫和笑意的雙眼彷彿利劍般刺穿了楊希恩的人格面具，直指他心底最深沉真實的想法。
“就算你有，我也不會讓你死的。”那笑容忽然讓楊希恩覺得自己是在杞人憂天，就因為自己做不到就認為別人也做不到，這不是傲慢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