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際穿梭機穩穩地舶進了阿拉克涅號飛行甲板,機上漆著藍色星球被兩片綠芽包裹保護的圖案——委員會的會徽,根據下屬組織不同也會在星球上附加其他圖案作為區別:干涉部隊是荊棘盾牌,調查組是金字塔頂的眼睛,人聯會是四邊紅水晶,救援組織則是宇宙通用的紅十字。

艙門開啟,走下一男一女兩人。男人不到三十,臉上笑眯眯的,說是調查員倒更像個和善的公司業務員。女孩頂多二十出頭,身材嬌小,一頭燦爛的金色長髮,相貌讓林德曼這個活了幾十年閱女無數的老家夥也不由得驚豔了一下,從下船開始她就像到軍艦上參觀的大學研修生般滿臉好奇地東張西望。

“反宣言調查組維撒克斯支部調查員洛克菲勒·馬丁森,這位是人聯會觀察員蘇芳·薩芬娜·帕布利欽科,非常感謝貴軍團的接待。”走在前頭那個外貌很有親和力的男人對林德曼伸出手。

“紅蜘蛛軍團團長林德曼·海辛,歡迎二位的到來。”嘴上說的是歡迎,林德曼卻沒有去接那只伸過來的手臂而是用軍禮回應。

他的意思是提醒這兩人此處是戰艦,眼前的人都是軍人,所以不要用和平社會裡的常識眼光來看待。

“啊哈……”就這麼被林德曼晾在原地的馬丁森調查員尷尬地笑著,收回了手臂。

“二位的臨時住處我會安排勤務兵帶你們過去,先前聯絡中提出需要的資料也已經準備好了。”

“可我們是要到地面去……”馬丁森連忙提醒林德曼。

“現在地面上很危險,我們需要安排些保障措施才能讓二位下去,否則出了什麼意外讓貴組織對本軍團有所誤會就不好了。那麼我還有軍務在身,恕暫時無法奉陪。”林德曼敷衍道。

“當然,您請自便。”馬丁森只好擺手示意無妨。

“二位還有什麼要求就和勤務兵說吧……對了,請不要在艦內隨意走動,艦內很多地方都很危險是不能隨便亂碰的。”林德曼剛想走開又想起跟在後面那個四處張望的漂亮女孩,回頭警告道。

“哦,好……”自己想到處逛逛的企圖被林德曼識破,蘇芳不情不願地答應了一聲。

林德曼離開後好一會他口中的勤務兵才將兩人帶到給他們安排的房間,當然軍艦裡面沒有什麼VIP客房,和張松嵐的住處一樣都是只有五米見方的簡易臥室。

“真是的,那個叫軍團長的老頭子什麼態度嘛!還有這房間,又窄又小,這是人住的?”一脫離勤務兵的視線蘇芳就憤憤地向自己的同伴抱怨,手中的行李箱也被她順手摔在床上。

“我們是來調查不是來度假的,比起其他我以前住過的戰艦這裡條件已經算很好了。你是第一次參與調查,應該注意的事情我得在這裡跟你說清楚,否則闖了禍不但你得哭著鼻子回去我也得挨你老爸的訓。”馬丁森彎腰把行李箱撿起來重新放到地上角落,用長輩的口吻向蘇芳勸道。

“好好好,你是老前輩行了吧?洛菲哥你有什麼話趕緊說,我想衝個澡,在穿梭機裡幾天沒法洗澡身上都髒死了。”蘇芳擺弄著頭髮不耐煩道。

“我知道你在培訓學院裡成績不錯,不過我向你保證真正調查和學院裡教的那些完全不一樣。”蘇芳滿不在乎的態度讓馬丁森大感頭痛,要把這位被委員會培訓學院那幫熱血教師洗了腦的大小姐短時間內變成一個合格的觀察員實在很難。

“在這裡我們是最不受歡迎的人。他們接受調查完全是因為我們有執行部隊這個後盾,所以為了把我們這些麻煩甩脫他們會想盡辦法用各種方式激怒我們逼我們離開。如果你單獨遇到這種情況一定不要受到挑撥,記住無論任何時候都要保持理性的態度,更不要做出激怒對方的行為!懂了嗎?”馬丁森很鄭重地對蘇芳叮嚀道。

“好好好我明白了,無論別人說什麼當做耳旁風就行了吧?洛菲哥你快點出去,我要洗澡了!”蘇芳的樣子一點也不像聽明白,三下兩下將馬丁森推出了房間。

“哎……”看著眼前關得嚴嚴實實的房門馬丁森不由得撫額嘆息,當然不是因為被女孩子從房間裡趕出來,而是因為心中隱隱感覺有這位大小姐的跟隨調查肯定前途多舛。

一小時後。

梳洗完畢的蘇芳百無聊賴地靠在床頭將終端機頻道換了一個又一個,她心目中充滿刺激的調查任務可不是這樣的。

“好無聊啊……”蘇芳扔下遙控器打了個哈欠。

“本小姐舟車勞頓大老遠來到這裡可不是為了窩在一個小房間看電視的!”蘇芳的心中一個聲音在吶喊。

“可是那個什麼軍團長又說不讓在這裡隨便行走,洛菲哥剛才又那麼認真地叮囑過……”另一個更理性的聲音察覺了蘇芳的意動,於是提出警告。

“既然是來調查,怎麼能人家說什麼就照著做呢?調查是要揭發隱藏在黑暗中的東西,那些東西肯定都會被隱藏起來不會讓我知道!”第一個聲音反駁。

“恩,有道理!本小姐這就調查它一番!”

還是該死的好奇心佔了上風,蘇芳理了理還沒乾透的秀髮跳下床走向門口。外面走廊沒人,馬丁森的房間門也緊閉著,自認為沒人發現的蘇芳左右張望了一會躡手躡腳地溜出房間,很快就消失在了走廊的盡頭。蘇芳是完全把自己當做潛入邪惡組織的特工了,她忘了自己可是被人光明正大地招待進來的,人家不可能對她沒有警覺,報告上也明明白白寫著被核轟炸的是紅蜘蛛軍團,而不是她心目中“為了正義和解放而戰”的游擊隊革命軍。

半個小時過去……

結果當然不會有什麼重大發現,既沒有電影中那些王牌間諜的認路能力又沒有戰艦內部地圖的蘇芳迷茫地站在十字路口,四周都是根本分辨不出區別的金屬通道,簡單地說——她迷路了。

“啊啊啊,這迷宮一樣的走廊到底是什麼回事?”暈頭轉向的蘇芳有些抓狂,“果然這裡有藏著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要不然把道路搞得這麼複雜幹什麼?”

聽到蘇芳這個指控林德曼絕對會大叫冤枉,不只是阿拉克涅號,所有的大型戰艦內部通路都非常復雜。想在儘量小的空間內塞下核聚變爐、幾百人份的生命支持系統和一大堆武器彈藥是門很厲害的學問(注一),而精通這門學問的人叫武器設計師,他們設計的船隻道路構造可不會像星際遊輪那樣考慮旅客的心情。

抓狂歸抓狂,站在這裡抱怨是毫無用處的,既沒人能求助又沒有地圖參考的蘇芳只能在四條看著一摸一樣的通道中選一個向前走。

“直覺直覺告訴我,到、底、哪、條、是、正、路!”沒法決定餐後水果到底吃什麼的小孩子般,蘇芳口中一字一頓唸唸有詞,手指在最後一個字念出時所指的通道前停下。

“就你了!”兒戲般決定了前進道路,蘇芳樂呵呵地沿著那條路走下去。

不知道是老天實在可憐這位胡鬧的大小姐給了她提示還是單純的撞大運,蘇芳的選擇中了頭彩。通道盡頭房間的門牌上寫著一行讓她心動的小字——戰術會議室。

“唔,這門怎麼開啟啊?”蘇芳蹲在門前摸索著光溜溜的金屬門板,門邊也沒有發現電子鎖一類東西。

其實這個會議室也不像她想象的那麼重要,沒有儲存機要文件更沒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不過就是一個大家研究戰術的房間而已。在戰艦內部不必考慮什麼安保問題所以這門壓根就沒有所謂的鎖,她一籌莫展地站起身,門上的感應器發覺門前有人自己就開了。

“!”蘇芳被嚇了一大跳,她沒想到這房間的房門設計居然和賓館大門一樣。

所幸門前有一堵裝飾性的影壁擋住了會議室裡面人們的視線,裡面的人在大聲討論也沒有察覺自動門輕微的響動,蘇芳魯莽的舉動才暫時沒有被發現。

“就讓我來聽聽他們到底在討論些什麼吧!”因為成功“潛入”而自信心瞬間爆棚的蘇芳悄悄地蹲在了影壁後面,豎起耳朵偷聽起戰術會議的內容。

說來也巧,話題剛好談到了她和馬丁森的到來。

“團長,委員會的人怎麼找到我們這來的?要調查也應該去麥克亞當的部隊吧,他們才是戰爭的責任相關方啊。”某隊長疑惑地質問。

“確實委員會開始是把麥克亞當鎖定為調查目標的,這傢伙的部隊在人權方面名聲一直不太好,我們進入五星關之前委員會下屬的人聯會就提出過好幾次派遣觀察員的請求但都被他用各種各樣的理由拒絕了。人聯會的調查請求沒有強制性,所以他們一直拿麥克亞當沒辦法,直到這次發生了殖民地核爆事件反宣言調查組強制介入才算是能名正言順地把人派過來,我是接到他的命令不得不給他頂缸。”林德曼很鬱悶地向下屬解釋著。

“這樣啊……”傭兵就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的,既然是僱主麥克亞當親自命令,考慮到戰爭結束之後的尾款報酬林德曼沒法拒絕。

“總而言之我們小心些就是了,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使用核彈的一方是誰對我們都沒有意義。現在南邊的維撒克斯邊境形勢越來越緊張,我們要儘快結束戰鬥離開這個火藥桶才行。”如此說著,林德曼示意站在投影屏旁邊的參謀長奧丁格開始講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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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一:鑑於控制成本和縮小目標的需求太空戰艦可不是越大越好,在同等量裝甲噸位的情況下體積越大裝甲就越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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