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八日晨·安順門貴州星系一側——

小心翼翼防備著海盜們追擊的楊希恩艦隊返回空間站工地,模塊化拼裝的小型空間站已然落成,本應在這裡待命的玄武軍巡邏艦卻失去了蹤影。

“管領,我們接收到空間站的導航訊號,但護航隊無論怎麼呼叫都沒有反應,雷達上也沒有他們的訊號。”通訊員報告道。

“這就叫提督過來。”柳伯言點點頭表示知道,抬手接通了楊希恩臥室的通訊。

“什麼事?”通訊那頭的楊希恩頂著一副黑眼圈,顯然休息得不怎麼好。

“少爺,我們已經到達位置,但玄武軍的護航隊不知道哪去了。”

“知道了,先停靠到空間站補充補給,我這就到艦橋。”楊希恩給自己套上軍服,匆忙地鑽進洗手間。

來到艦橋上的楊希恩比剛才看上去精神很多,他平日裡很在意自己的形象,無論什麼情況都絕對不會在屬下面前露出疲態,至於柳伯言——楊希恩是把他當成長輩看待的,相對上就隨意些。

“少爺!”看見楊希恩走過來柳伯言起身敬禮,給他讓出了提督席的位子。

“嗯。”楊希恩回敬一禮坐在位子上,“你說玄武軍的人撤離了?”

“老僕也是剛剛接到訊息,還沒有開始調查。”

“這裡能接通到巴州星系嗎?”楊希恩想向玄武軍當面質詢。

“有空間站作為中繼,應該沒問題。”柳伯言點頭,“通訊員,試試聯絡巴州星系守軍。”

“是!”

不一會工夫,楊希恩面前的螢幕上出現了玄武軍指揮官的影像,還是那個阻攔李清船隊透過的分艦隊指揮官。

“你好,楊提督。”那個指揮官只是敷衍地行了個軍禮,和之前接觸楊希恩時那種小心翼翼的態度截然不同。

“你好,請問貴軍為何撤走駐紮在這裡的護航隊?”楊希恩也不在乎對方是什麼態度,很直接地提出了疑問。

“這是侯爺的直接命令,在下也不知道具體原因。”指揮官搖頭示意他不清楚。

“舅舅的命令?能不能幫我聯絡一下他?”楊希恩一愣,心說亞伯拉罕應該不會小氣到連十艘巡邏艦也收回去吧。

“很抱歉,現在侯爺的通訊迴路處於靜默狀態,像我這樣的下級指揮官是沒有許可權請求聯絡的。”楊希恩的聯絡請求也沒有被答應。

“怎麼回事……”冷著臉的指揮官讓楊希恩心中隱隱有些不祥的預感,“那舅舅他有沒有留下什麼話讓你傳達?”

“侯爺確實有話讓在下傳達,他說您只需要看看昨天的新聞就能理解他的苦衷了。”果然,亞伯拉罕不是一句話也沒說就撤軍的。

“新聞?你等等……”楊希恩將頻道調到了星際新聞網路,這裡距離擔負傳播節點任務的星門比較近,很快就收到了訊號。

只是看了首頁頭條一眼,猛烈的心悸讓楊希恩被冰封般僵在當場,他的目光直勾勾地盯著螢幕再也沒法移開,那則新聞的標題——定遠府軍假扮海盜襲擊喬氏財團空間站影像曝光,當局稱此行動為個人獨斷行為不代表定遠府立場。

“!”

楊希恩用顫抖的手指點下新聞下方的播放影像按鈕,一個視訊視窗彈了出來。

“噗噗噗!”

影像剛開啟就是血腥的屠殺場面和高斯步槍特有的連貫悶響,一群穿著定遠府陸戰隊制服的蒙面人衝進某個像是控制室的地方對沒有防備手無寸鐵的工作人員大肆掃射。少數從突襲中倖免的工作人員試圖反抗但很快被鎮壓,重傷未死的工作人員也紛紛遭到補槍殺害,那些突擊隊對電腦做了些什麼操作後揚長而去。

整個影片應該是某個工作人員的個人視角,畫面搖動劇烈顯得混亂無序,但正是這種混亂給了看客強烈的真實感。

“以上畫面是本財團一位工程師於昨天拍攝,他沒有被當場死亡而且堅持將畫面傳送到了距離貴州星系最近的分公司。我們解讀了他用性命給我們傳輸過來的資料,發現該空間站是因為截獲了定遠府第三前衛艦隊和該星系海盜的一段秘密通訊記錄而慘遭滅口。我代表本財團強烈抗議這種將戰爭帶進民用設施的惡劣行為,並祈求皇家給予這場慘禍的罪魁禍首以公正的制裁!”

畫面一閃轉到了某個記者發佈會的現場,站在演講臺上的是喬氏財團的現任董事長喬睿。

“我可以負責任地告訴各位這次非法屠殺本府在事發前毫不知情,無論私通海盜還是屠戮空間站都是第三前衛艦隊提督亞伯拉罕·希恩·楊的個人行為。本府對此次慘案表示遺憾和深切哀悼,更不會因為個人情感偏袒任何人。我在這裡代表定遠侯府宣佈撤銷第三前衛艦隊番號並將其成員列為領內一級海盜要犯,並承諾一定會將兇手繩之以法!”畫面又是一閃,出現的人楊希恩再熟悉不過,那個在臺上口口聲聲要將自己繩之以法的人正是自己的大伯楊牧!

“我對領地邊境發生如此惡性事件表示萬分遺憾。本府絕對不允許這樣的毒瘤威脅本府領內的安寧,經過審慎的考慮我決定出兵貴州星系將兇手繩之以法。另外,我在這裡警告那些試圖包庇兇徒的勢力,任何膽敢阻擋我寧遠府維護星系治安將被一併當做兇徒的幕後擊潰!”下一個道貌岸然在那裡講話的傢伙是寧遠候張弘,武裝到牙齒的海盜們真正的僱主。

“以上就是各相關勢力對貴州星系屠殺事件的反應,請繼續關注本臺的後繼報道,下面是本臺評論員的評論……”

“誣陷!完全的誣陷!無恥!”

之後新聞影片裡說些什麼楊希恩已經聽不進去了。紛繁復雜的思緒在他腦中如同亂麻糾結在一起,被寧遠府和喬氏誣陷算計的悔恨、被定遠府丟卒保車的惱怒,甚至是鎮遠府明哲保身的撤離都成了他怒火的物件。此時此刻他恨不能手下有千軍萬馬任他調動,殺進誣陷者和背叛者家中將他們碎屍萬段是楊希恩怒火燃燒下僅剩的理智。

“這麼說……鎮遠府也不會讓我透過你們的領地了?”重新切回通訊線路,楊希恩面目陰沉地向對面指揮官問道。

“很遺憾,即便您是侯爺的侄子,本府也不能承擔袒護兇手這份汙名。”指揮官面無表情地回答道。

“無論如何也不行?”楊希恩的語氣好像在說“我在給你最後的機會”。

“無論如何也不行。”指揮官固執地搖頭。

“好吧,我明白了……”楊希恩仰天閉眼,然後猛然睜開。

“柳伯!”

“是!”

“通知各艦,準備突入安順門!”

“少爺!”沒想到楊希恩會下達如此不理智的命令,柳伯言大驚失色。

“楊提督,我們已經接到了攻擊任何試圖穿越安順門船隻的命令,您是侯爺的親屬,不要讓在下難做!”聽說楊希恩要攻打安順門,對面的指揮官厲聲警告道。

“連你也不聽我的命令了嗎?!”楊希恩無視了指揮官的警告,他忽地從座椅上站起來重重揪住柳伯言的衣領,一把手槍被頂在了柳伯言的腦門上。

“少爺!”槍口就在眼前,柳伯言毫無退讓的意思。

“你……”楊希恩的手指在扳機前顫動,他的聲音同樣在顫抖。

“少爺,想下達攻擊命令就從我屍體跨過去吧。”柳伯言死死地盯著楊希恩的眼睛,眼神平靜。

“嗨!”敵不過柳伯言平靜的眼神,楊希恩長嘆一聲狠狠將手槍摔在了地上。

“啪!”

“您做了正確的選擇。”見楊希恩放棄突入鎮遠府領地的念頭,對面的指揮官松了口氣。

“如果我挺過這一關,別以為我會放過任何出賣我的人!”已然四面楚歌,楊希恩也不在乎再惹惱一個了。

“那也得是您和您的艦隊能挺過去再說。侯爺還讓我傳達一句話給您:空間站裡儲存了足夠的補給和彈藥,他能做的就這麼多了。”丟下這句話,指揮官結束通話了通訊。

“……”

隨著通訊結束而來的是艦橋上死一般的寂靜,所有人連大氣都不敢出。

“柳伯。”最終打破沉默的還是楊希恩自己。

“少爺,您的佩槍。”柳伯言拾起地上那把手槍,反轉槍把遞給楊希恩。

“對不起……”楊希恩珍重地接過佩槍放回自己腰間。

“接下來少爺準備怎麼打算?”柳伯言沒有回應楊希恩的道歉,將話題轉向了別的事情。

“守住這裡,證明我們的價值,期待鎮遠府會因此提供援軍。”脫力地靠在椅背上,楊希恩答道。

“還會有援軍?”柳伯言覺得楊希恩在異想天開,鎮遠府的態度擺明了是要與楊希恩艦隊劃清界限。

“就在這裡坐以待斃肯定不會有,反正寧遠府的主要目標也不是我們這支小小的前衛艦隊,若能用些手段逼迫鎮遠府提前參戰……是他們不仁在先,也休怪我無義了!”已經完全冷靜下來的楊希恩冷哼。

“雖然不知道少爺您是什麼打算,但我們面對的是堂堂一府之軍,想在他們面前耍手段談何容易?”柳伯言擔憂道。

“這裡只有我們的話,想必寧遠府不會投入過多兵力。柳伯你忘了嗎?只需要十顆魚雷整個航道就會化為一片火海,如果調動大軍把我們逼得向氫氣雲發射魚雷同歸於盡他們是得不償失。至於我的打算是對是錯,現在我們還有選擇麼?”楊希恩苦笑。

“倒也是……”柳伯言無奈地承認,他們別無選擇。

“現在我總算搞明白寧遠府的意圖了,偽裝海盜打擊商船製造惡名,施加軍事壓力誘使定遠府支援,再將準備好的圈套扣在定遠府頭上,既確保栽贓的可信性又離間了定遠鎮遠兩府關係,還給自己爭得出兵的大義名分。不愧是當年一個人就能制衡定遠鎮遠兩家的張翰林的後代啊,這手玩的漂亮!可惜我只是個事後諸葛亮,如果我能早一步看透這圈套也不至於如此處境。”楊希恩嘆道。

“世事無常,沒人能預料所有的事情。”柳伯言只能這樣安慰失意的楊希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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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事到如今後悔也沒有用。”楊希恩搖搖頭甩開思緒,“從河池門到這裡大約五天航程,加上艦隊出發的準備時間大概七八天敵軍就會襲來,我們得在此之前給寧遠府和鎮遠府同時準備一個驚喜。告訴大家不要放鬆戒備,那些寧遠府偽裝的海盜說不定會提前襲來。”

“我這就召集大家過來。”明白楊希恩是要召開軍事會議,柳伯言會意地開啟了通訊頻道。

處在夾縫中的楊希恩在為即將襲來的暴風雨做著準備的時候,宇宙另一邊的某個星球上暴風雨正剛剛停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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