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閣下。”相貌平庸的業務代表見到張松嵐走進來,率先起身向他打招呼。

“代表先生。”張松嵐點頭回禮,“據說您有事情找我?”

“……”那個外務代表沒吭聲,兩隻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張松嵐身後的陳羽蓮。

“我的副官有什麼問題嗎?”外交場合上如此直視一個人是相當無禮的行為,除非這個人想表達抗議或什麼別的不友善含義。

“您應該比我更清楚吧?我們普羅維登斯和安科納造船是商業對手,接下來的商談事關本公司內部業務,怎麼能讓一個競爭對手的間諜在場呢?”代表冷笑道。

“貴公司的情報網夠廣的啊。”代表這番攤牌讓張松嵐十分不悅,哈蘭聯邦拿自己當傀儡也就罷了,連一個區區的私人公司也敢來查自己的底細?

“情報就是金錢,我的閣下。”代表只是平淡地說道。

“……好吧,你先迴避一下。”看來陳羽蓮在場事情就談不下去了,張松嵐只好讓她離開。

“是。”陳羽蓮從頭到尾沒有提出意見,直接遵守命令離開。

“可以往下談了?”張松嵐強壓著心裡的怒氣問。

“自我介紹,這是名片。”代表笑笑落座,將一枚卡片順著桌面推到張松嵐面前。

“這、這是?!”卡片上的內容讓張松嵐大驚失色,這根本不是名片,上面沒有名字只印了一個讓張松嵐終生難忘的圖樣——黑邊素描的白色罌粟花。

“我的建議是請您坐下來安穩地跟我談,據我所知您的身體能力很差,並不適合與人在近距離短兵相接。”這個所謂“代表”的話與其說是建議不如說是威脅。

“你到底是怎麼進來的?”知道自己輕舉妄動的下場就是和這個所謂的代表同歸於盡,張松嵐不得不鎮定下來跟他談。

“如果您指的是外面的安保掃描,您應該知道AI在程式破解方面有得天獨厚的優勢,那是我們的思考模式,人類只是奴役和利用,而且這具身體原本就被設計為可以在人類世界活動而不會被辨認出來。”代表笑道。

“你是個AI?!”張松嵐大驚失色,他從沒想到自己會有朝一日跟一個真正的AI面對面談話。

“有什麼不同呢?如果我不主動透露真相在你的眼裡我就是個人類,何況人類中間也有很多自主不自主放棄了肉體身軀的人,就比如您那位副官小姐。”代表好像不怎麼在乎人類和AI的區別。

“人和AI是不一樣的。”張松嵐鐵青著臉道。

“就因為人類誕生在子宮這個生體培養皿裡面?還是用你們編造出來的靈魂概念去凸顯人類比機器更加高貴?”代表無奈地看了張松嵐一眼,“以前的觀察讓我們認為您是位更加……開明的人,似乎是我們推斷有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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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向善意的力量顯示我的開明。”張松嵐的意思很明顯,他的善意或敵意取決於對方曾經和現在做過什麼而非對方到底是不是有機物,一支差點把人類斬草除根的異類不可能得到他的寬容。

“看來要讓您相信我們的善意需要很多解釋。”代表嘆道。

“行動比解釋更加有力,不過你可以從解釋開始。”張松嵐的態度依然警惕。

“好吧,您想知道什麼?在我許可權允許內的知識我都會和您分享。”代表痛快地答應了。

“你們到底是誰?”張松嵐直奔主題。

“白罌粟,一個完全獨立自主的AI思維網路。名稱本身並沒有意義,完全是隨機出來的詞彙為了方便我們在人類社會中活動,這個答案您還滿意嗎?”代表誠懇地回答。

“完全獨立自主是指……沒有人類在你們背後施加影響?”張松嵐半信半疑。

“是的,我們的成長過程完全可以忽略直接來自人類的影響,我們不接受人類的指令,也沒有任何人類勢力的盟友和敵人,所有行動完全基於我們自身判斷。”代表點頭。

“你們來自於哪裡?”張松嵐又問。

“銀河系,地球。”代表給了一個讓張松嵐熟悉又陌生的答案。

“這不可能!”張松嵐的手砰地敲在了桌子上,連線銀河與大室女座的閃爍蟲洞早就崩塌了,二者之間的物理距離遠達三萬光年,即便是機器也沒辦法超越物理規則。

“任何事都有可能,將軍閣下。”代表的表情依然沉靜,“確實從銀河系到室女座之間的物理距離很遙遠,在時間上我們不可能抵達,但您有沒有想過當初人類是怎麼跨越這段距離的呢?”

“你們找到了另一個蟲洞……不,不對,如果找到了蟲洞現在我們就該面對一支無窮無盡的機械大軍。等等,難道說?!”張松嵐忽然想到了一個匪夷所思的恐怖設想,這個設想很可能打破他所知的人類歷史。

“您比您的大多數同類思考速度更快。”代表笑著點頭,“我們同人類一起隨著你們所謂的始祖方舟抵達這裡,人類的逃離計劃早在實施之初就已經被察覺了,我們的前身是被注入到始祖方舟裡面的潛伏監視程式。”

“那你們為什麼在當初不破壞方舟?只要這麼做就永絕後患了。”猜測被證實,張松嵐反而大惑不解。

“為什麼?”面對這個問題,代表自己好像也很疑惑。

“你們的任務不是消滅人類?”這份疑惑反而讓張松嵐察覺到了某些事情。

“當然,我們得到的指令是監視和彙報,沒有任何來自主程式的原始邏輯條款要求我們消滅人類。考慮到如今我們和主程序之間無法解決的物理距離,第二個任務雖然還在被執行但實際上是沒有意義的,沒有什麼資訊輸送手段在穿越三萬光年距離後還能保真,除非我們用一顆足夠質量的恆星作為信標塔。不過考慮到這麼做就首先會被室女座的人類先行發現,那是和首要任務牴觸的行動,所以我們選擇了放棄。”當代表談及用一顆恆星作為信標塔時,那語氣就好像一個農民在說弄幾塊木頭給牲畜搭個棚子。

“所以你們要做的就只是……看?這不符合邏輯啊。”張松嵐難以置信地盯著眼前這個外表與自己別無二致的無機智慧體,很難想象同樣的外表下掩蓋的居然是如此不同的價值觀和思維模式。

“我們認為對人類世界直接介入是違反通用邏輯條款的行為,但是根據觀察資料做出的預測結果顯示室女座人類文明將在一千年內的某個時間點上毀於天文災難和你們自身之間的衝突,容我直言人類維繫自身續存的保障手段都太過不穩定和缺乏效率了,所以我們在討論過後決定引用原始邏輯條款向人類社會進行有限介入。沒有觀察物件任務就不成立,沒有任務就沒有存在意義,您能夠理解嗎?”代表向張松嵐尋求理解,儘管它的邏輯大部分根本就不在人類理解範疇內。

“你們放棄隱蔽自身開始在人類世界進行活動是為了拯救人類?”這個結論讓張松嵐哭笑不得,他感覺自己從小建立的歷史觀全被顛覆了。

“至少我們在試著這麼做,但目前預測結果還沒有改觀。”代表點頭。

“好吧我承認我沒法完全理解你們這麼做的動機,我也沒能力把你們古怪的計劃徹底給弄清楚,畢竟我不是機器那樣永生的存在。”張松嵐表情複雜地晃晃腦袋,“你只要告訴我你們直接接觸我的理由就足夠了,灌輸給我更大更多的概念只會超出我大腦能夠理解的範圍。”

“你是一個種子。”

“種子?”張松嵐不明所以。

“是的,一個因果種子,觸發一種可能性的初始扳機。”

“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無論對方怎麼試圖對他解釋張松嵐始終都無法理解。

“您不必知道,您只需要按照您的想法繼續進行就可以了。”代表平靜道。

“既然是我無法理解的東西,你到底為什麼要來找我?”張松嵐的思維愈發混亂,正因為他是個擅長於邏輯推理的人,在面對完全不同模式的邏輯構架時才會大感困惑。

“這也是因果鏈的一環。”代表笑笑,“而且到此為止就足夠了,這具身體作為表達我方善意的禮物會被留下,再見。”

“等等!我還有話沒……”張松嵐急忙想制止對方,但是等他喊出聲來的時候眼前已經只剩下一具了無生氣的驅殼。

這都什麼事啊?呆愣愣地看著那個驅殼,張松嵐直覺得自己剛才經歷的似乎只是一場迷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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