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人,我們該怎麼辦?”定遠天狼軍的參戰影響最大的不是戰術態勢而是整個陸淵明艦隊的心理狀況,人在自認為還有後路的時候心理上多少會有些慰藉,一旦這個理論上的後路被斷掉便會激發出兩種感情,一種是絕望一種是瘋狂。

陸淵明的士兵們絕望了,而陸淵明本人瘋狂了。

“維持原計劃,繼續向前突擊!”就好像沒聽見下屬們的恐慌之聲一樣,陸淵明的眼睛依舊死死盯著星圖,準確地說,他的眼睛在盯著距離正面戰場很遠遊離在戰場邊際的寧遠府總旗艦。

現在的他已經不指望別的了,他唯一想要的就是張弘的腦袋,為此讓他付出什麼代價都心甘情願,哪怕把整個艦隊當成活祭品餵給定遠寧遠聯軍。

“……是。”副官呆滯地答應著,將這個命令傳達給各艘戰艦,接到命令的艦長們或是木然或是愕然,木然的人跟著陸淵明一起湊成一支勉勉強強的突擊陣型向戰場正面衝了進去,愕然的人心裡面就難免再次打起了小算盤。

和上次第八艦隊叛亂時候不一樣,這次陸淵明再也不具有對局勢的全權掌控能力,而且對他們來說最好的投降選擇近在眼前,只要下得了決心保不齊他們還能留下條活路。

“啥?投降?”雪片一般飛來的火線投降書把海因斯看得大怒,“放他娘的屁!這幫王八犢子在欽州做了那麼多不是人的事現在還想活命?老子才不收這種混蛋!”

“老大,是不是該先問問主公再說?”海因斯的下屬們還是比較理智的,都覺得這件事應該先跟楊希恩請示再決定。

“不用問了,有什麼事老子一人擔著!”海因斯氣不打一處來地怒斥回去,在他眼裡楊希恩也不會收這些人,如果楊希恩收了那就不是他心目中的老大了。

你還別說海因斯猜得很準,楊希恩確實不想要這些墮落成流寇的人,而且他早就料到這些人中會有很多伺機向定遠府投降的意志不堅定者,之所以讓海因斯打頭陣而自己“稍後”才來統領大局,也是想藉著海因斯的口回絕掉這些人。

“少主,是時候該展現一下您的寬宏了。”與此同時,康斯坦丁向張攸提出來讓他接受這些原本就是寧遠府士兵的叛軍。

“唔,好吧,明碼告訴那些人只要願意返正以前他們做下的一切全部既往不咎。”張攸想了想發現他不得不答應,如果自己也拒絕那些叛軍就會完全絕望,到時候要對付這些死兵的人主要還是寧遠府。

軍事上招降納叛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張攸也是從軍事視角上去考慮的,頂多是他個人在道德層面上接受不來這些叛軍曾經犯下過的暴行,但是在政治上這些人根本收不得,張攸卻因為太過年輕腦子一時短路沒想通透。

暫且放下這個決策的無窮遺害不提,它得到的眼前利益是立竿見影的。陸淵明艦隊的將近三分之一馬上就拜倒在這封勸降通訊前脫離了陸淵明的大部隊,有的無恥之徒甚至在撤退過程中就反戈一擊開始配合寧遠府攻擊還忠於陸淵明的戰艦,結果是陸淵明組織起的這場死亡突擊還沒開始就失敗了。

“大人,艦隊根本就集合不起來,這樣下去不行啊!”眼看著整個艦隊都在土崩瓦解,陸淵明的死忠追隨者們心急如焚。

偏偏是最需要人當主心骨的時候,陸淵明不吭聲了。

“大、大人?”追隨者們都傻啦,你是頭兒你得說句話啊,把我們就這麼稀裡糊塗地引向了死地還不許我們投降,現在你居然撒手不管啦?

“停止突擊,就地防禦。”好像是被眾人給催得煩了,陸淵明才隨隨便便給出這麼個怎麼看都是原地等死的命令。

“啊,哦……”追隨者們心裡當然會有質疑,可長年累月養成的思維慣性還是讓他們不由自主地執行了這個萬分愚蠢的命令,湊不成攻擊陣型的艦隊抱成一個團,你別說還挺整齊。

然而多麼整齊的防禦陣型都沒有用處,防禦的目的永遠不是單純防禦而是為其他機會爭取時間,可現在人神共棄的陸淵明和他的艦隊能等來什麼機會呀?隨著楊希恩帶領定遠府的主力突擊艦隊穿越星門,陸淵明的艦隊已經給四面圍得跟鐵桶一樣,不管是兩個侯爵府的正規軍還是臨時投靠過去的原叛軍,每一條戰艦都可以在寬大的包圍圈上肆意向陸淵明艦隊傾瀉最大火力。

究竟是誰?那個在自己眼看要突破星門防禦時打碎了他如意算盤的神秘人到底是誰?放棄掉刺殺張弘這個不切實際願望的陸淵明已經不在乎屬下接連彙報上來的損失報告了,他滿腦子都在想這個問題,至少他不想做個糊塗鬼。

一遍遍回想,將那時候的變化與記憶裡所有的戰例進行比對,驀然間有一個身影浮現在陸淵明心頭,那個在自己最春風得意的時候被他從軍中排擠掉的沒落背影。

啊,原來是你。

陸淵明終於想起來了,曾幾何時寧遠府中有個無論是才華還是人品都遠高於他的年輕將軍,那個拯救了寧遠府於危亡之中最後卻被自己以莫須有的理由打入死囚艦隊,然後又在世間被他和張弘聯手徹底抹去了存在感的男人。

“給我接對面的旗艦。”隨著那個身影在腦中的印象愈加清晰,陸淵明臉上居然露出了笑容,他側過頭對通信兵說道。

“是。”要投降了嗎?通信兵想問又不敢問,只得按照陸淵明的吩咐將訊號投送到寧遠府的戰地旗艦上。

“你想幹什麼?事到如今可別說你要投降。”迎接他的是侄兒張攸冷冰冰的臉。

“滾一邊去,這裡沒你的事,讓康斯坦丁來見我。”哪怕被侄子的艦隊用艦炮對著臉猛轟,舅舅還是舅舅,還是那麼飛揚跋扈。

“你!”張攸被搞得好生下不來臺,他跟這個舅舅壓根就沒什麼感情,要不是看在母親的面子上早就和父親張弘一起結成統一戰線去對付他了,這人怎麼就不知道感恩呢?

“是陸淵明想見我吧?讓他見見也好,至少他還能想明白自己死在誰手裡。”和陸淵明不在一條通訊線路上的康斯坦丁看見剛才張攸的表現,他就猜到了張攸在和陸淵明說話。

“罷了,這是你們之間的恩怨,我沒必要插手。”張攸很是無奈,但還是成全了這兩個已經不再是寧遠府臣子的舊將。

“多年不見你還是這幅德行,換了個飼主狗還是狗,改不了吃屎。”見到康斯坦丁,陸淵明開口就是低俗的嘲諷。

“多年不見你用兵還是這麼蠢,沒有爪牙的狼恐怕連屎都吃不到嘴吧。”康斯坦丁反唇相譏。

“哼,勝敗乃是時運,起碼我什麼都做過了,不會像你一樣這輩子就是條狗。”陸淵明桀驁地看著這個曾經栽倒在自己迫害之下的將軍,眼中沒有半點反省和愧疚只是無盡的傲慢,“你想要我的命,是嗎?我告訴你狗要不了別人的命,只有狼能!”

話音落下陸淵明猛地舉起手槍,照著自己的太陽穴趕緊利落地扣下了扳機!

“噗呲!”鮮血混著腦漿從陸淵明腦袋的另一邊噴出潑在牆壁上,空無一物的畫面另一端彷彿時間靜止了,半點聲音都沒有。

“……”康斯坦丁呆呆地看著那畫面,他的雙手緊握成拳頭止不住地顫抖,沒有想象中復仇的快感和解脫,他就是不甘心,他也知道陸淵明特意死在自己面洽就是讓他這輩子都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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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陸淵明的死,他的艦隊很快停止了抵抗。寧遠府和定遠府快要接上的戰線彷彿忽然意識到自己的陣營開始各自向自己的陣營方向上收縮,將索敵雷達和火控雷達從陸淵明的艦隊上移開並對彼此進行警告照射。

“寧遠府欠你太多了,你有什麼要求嗎?就當是我個人還給你的。”心裡很清楚自己跟康斯坦丁的緣分恐怕就到此為止了,張攸傷感地跟他問道。

“死囚艦隊的家屬,如果還有活著的人請把他們送到定遠府去。”康斯坦丁沒有提及自己的家屬,他知道以張弘的心性那些故人怕是早就踏上了黃泉路,死囚艦隊的家屬是他和寧遠府最後的一點關聯,現在他連這點關聯也要斬斷。

“我知道了。”張攸點點頭,“如果下次在戰場上再見,彼此不要手下留情。”

康斯坦丁沒有回答他,而是直接關掉了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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