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日·寧遠府領地——

“……”看著被送到手上的詔書,張弘好半天沒有說出話來,他的嘴角在微微顫動。

憤怒,被人利用的憤怒在張弘心中熊熊燃燒著。

作為一個從陰謀詭計起家,又從陰謀詭計中獲益良多的人,張弘在看到這份詔書內容的同時就意識到了那位他從來沒有當回事的皇帝把他給耍了,而且耍的他還毫無辦法。

自己現在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條是遵循詔書體面地撤軍,但是這樣自己在之前作出的那麼多準備就全都付諸東流水,他在勞民傷財之後毫無成果,許諾給士兵們的獎賞全部泡湯,自己的威信也將一落千丈。到時候且不說領內會不會因為長期高壓政策的反彈而爆發暴動,單就陸淵明這個傢伙趁機發難他就很難招架。

另一條路是無視聖旨跟定遠鎮遠死磕到底,如果當初沒有那份讓張弘討伐鎮遠的聖旨這麼做是完全可以的。但現在寧遠府本就是打著奉天子討逆臣的旗號出兵,如果這個時候反水自己的地位一下子就從忠臣變成了叛逆,四周原本還算安定的外交環境馬上會急劇惡化——比如在背後虎視眈眈的荊北侯,這次可沒有第二個康斯坦丁來幫他守後門了,還有那個明面上跟西涼侯開戰的益州侯,誰也難保他會不會忙裡偷閒在己方腹地兵力空虛時調轉槍口給他來一下子,更不要提眼前定遠鎮遠這對難搞的虎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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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可怕的是,不管哪個外來入侵者佔據了他的地盤,只要這些人在佔領的時候不要太過分,搞不好他的領民都會簞食壺漿喜迎解放,因為寧遠府對於自己領民的高壓政治實在是不得人心,他們就像乾燥的柴火有點火星就能點起來。

兩條路,一條是內一條是外,無論選哪一條他都要遭遇另一邊的強力反彈,而這些反彈張弘都無法妥善應對。想到自己即將面對的困局張弘心中只剩下無盡的恨意,他恨皇帝給自己佈下這個陰險的陷阱,恨楊希恩這個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壞了他的好事,更恨陸淵明專權獨斷不聽指揮……誒,等等,不聽指揮?

突然張弘腦子裡冒出來個想法,他說不好這算是餿主意還是好主意,但它的確是個能夠同時把兩條選擇的最大弊端全部解決掉,而他要付出的代價僅僅只是那個被他恨之入骨的陸淵明和他屬下根本不聽自己指揮的艦隊。

“哼哼,陸淵明啊陸淵明,你既然是我的臣子,為我分憂的時候也該到了。”越想越覺得這個主意是個絕妙的一石二鳥之計,張弘臉上露出了陰險無比的笑容。

第二天,張弘裝模作樣地給皇帝回了一份上表,而這份表章很快就透過皇帝和譙越傳到了楊希恩耳朵裡。

“……”看完了譙越給他的副本,楊希恩好半天都沒出聲,他才知道原來人可以無恥到這種地步。

表章的內容充滿了虛情假意,全文的大意是他張弘並非不想撤軍,而是他也被陸淵明這個幕臣給架空了權力,現在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陸淵明根本就不聽他的調動。儘管這份表章在一定程度上有真實依據,楊希恩敢肯定陸淵明自己現在絕對不知情,更不可能有那個膽子敢硬抗皇帝的聖旨和侯爵的軍令。

換句話說,張弘直接把毫不知情的陸淵明給賣了,他想借定遠鎮遠兩家之手除掉這個府內最大的權臣。

“唉,幸虧我命好投靠了主公。”這份表章也把高克儉看得觸目驚心,要知道他以前是張靈虎的謀臣,而張靈虎是楊牧父子的黨羽,這幾位說穿了就是低能版的張弘,自己在他們手下做事難保不會淪落到陸淵明的今天。

“主公,您看該如何抉擇?”同樣看過這份表章的鍾鑑雄反應還算是剋制,他畢竟是經歷過楊新羅奪權的老臣,府內政治鬥爭的大風大浪經歷得多了。

“哼,張弘真是甩的一手好鍋啊。”楊希恩連連冷笑,“他想把陸淵明丟給我出氣,可以。不過想讓陸淵明跟我兩敗俱傷,他自己獲得喘息之機,這個算盤是不是打得太響了?”

“主公的意思是?”聽楊希恩的話,高克儉意識到楊希恩不會這麼輕而易舉就把張弘放過。

“克儉,你知不知道祖父跟益州侯交情不錯?”楊希恩笑著反問。

“屬下略有耳聞。”高克儉點點頭。

楊新羅確實跟益州侯劉慶有交情,兩人這份交情某種程度上應該叫孽緣。當初楊新羅爭奪儲位的時候益州侯曾經想藉機入侵吞併隴州,但是被楊新羅用計打退,此後兩人圍繞隴州爭奪了十幾年,期間的鬥智鬥勇都是陳年舊事就放下不提了。正因為他們是旗鼓相當的對手,楊新羅跟劉慶之間漸漸產生了惺惺相惜的感覺,直到漢中之爭爆發西涼侯揮師南下,益州侯不得不將用兵重點放在對付西涼侯身上。沒有了利益爭端的益州定遠兩家便摒棄前嫌開始靠近,如果不是有鎮遠在中間橫插一槓先與定遠結盟,搞不好跟定遠結親的會是這位益州侯,楊希恩也就不會出生了。

“現在是該把這份交情變現的時候了,我給祖父寫封信,看看他能不能在益州那邊想想辦法。”楊希恩陰冷一笑,說道。

“哦,我明白主公的意思了。”高克儉眼睛一亮,確實是條好計,陰毒是陰毒了些,不過對付陰毒之人又何必跟他講究什麼道義呢?

同一天楊新羅收到了來自於楊希恩的請求,看完這封信楊新羅深沉地長嘆口氣。

“去把楊宣叫來。”楊新羅跟侍從吩咐道。

“是。”

沒多久楊宣就急急忙忙地趕了過來,他還以為楊希恩是不是在前線出了什麼事情,表情很是擔心。

“你放心,希恩在前方一切安好,你先看看這封書信。”楊新羅先安慰了這個擔心兒子的父親一句,又把楊希恩的信件遞給了他。

“這是希恩出的主意?”看完了信件楊宣很是愕然,他心目中的楊希恩可拿不出來這種主意。

“我也不希望是希恩的主意,但你覺得他的謀士敢把我都放在計策裡面去用嗎?如果他身邊真有這樣的謀士那就該殺了。”楊新羅十分遺憾地點點頭,“我本來希望希恩能夠走一條他自己的路,無奈他的對手全都是些陰險狡詐之徒,總是跟這種人打交道,難免會汙染了他的心性啊。”

“父親覺得應該如何?希恩這麼下去怕是不好。”楊宣雖然擔心可他沒辦法,老早以前他們的父子關系就不好,自己出來說話搞不好還會有反效果。

“唉,這次就由了他吧,不過等萬事平息之後應該讓希恩養養心性了,我們這些長輩對不起希恩,說話不聽並不怪他,你作為父親還是應該盡自己的責任。既然希恩不願意聽我們的話,就讓陸家的小姐多操點心吧,你跟特羅莎作為公婆要把該說的話跟她說透,以陸家人的聰慧她不會不理解,他們兩個新婚燕爾,總歸能有些效果。”楊新羅是何等聰明人,既然把楊宣叫來了自然有他的辦法。

“是,就依父親所言,我跟特羅莎都會跟陸家那邊商談。”楊宣聽了連連點頭稱是。

“唉,我們楊家的父子債,該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呢。”仰天長嘆一聲,楊新羅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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