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國家究竟要怎麼才算是被消滅?是所有領土都被佔領,還是全部軍事武裝都被消滅,亦或是合法國家政府在正式外交場合上向敵國投降?這些定義好像都對又好像都缺了點什麼,領土被佔領了人民不見得會停止抵抗,軍隊消滅了還可以重新被組織起來,哪怕是合法政府透過正規外交活動宣佈投降,這世上還有一種叫做流亡政府的東西存在,事實上遍數歷史,以流亡政府復國的例子亦非少數。

那麼到底要怎麼辦呢?難道說敵人的盟友也要被列入消滅物件之中,甚至連敵人盟友的盟友也要被己方視為敵人?這份困擾了軍人和外交家無數年的迷思至今沒有標準答案,千年前正是因為這種邏輯才讓南方國家面對帝國兵鋒時難得地選擇了同仇敵愾,而千年之後再次打進五星關的侵略者恩菲爾德上將也面臨同樣的煩惱。

“……”看完了張松嵐明碼發過來的宣戰檄文,恩菲爾德上將的臉色沉得能滴下水來。

“怎麼上將閣下,不過是年輕人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話,您不至於當真了吧?”隨行的情報中將佈雷恩笑道。

“你是在跟我裝糊塗還是真糊塗?”恩菲爾德馬上朝他投去如刀鋒般凜冽的目光。

“嘿,看您這話說的,我什麼時候跟您裝過糊塗啊,有賜教您就直接講出來,我在這兒洗耳恭聽。當然如果您是想責備我沒把那個姓張的小子幹掉,我只能說這是他的時運,幹我們這行如果撞上了時運那是誰都沒有辦法的。”佈雷恩嘿嘿一笑,擺出了死豬不怕開水燙的頑劣態度。

“好啊,既然你不明白我就說給你聽。”看也知道佈雷恩就是在跟自己裝傻恩菲爾德索性實話實說,“我根本不在乎那個狂妄小子的死活,我在乎的是究竟誰把他從新高昌上面救出來,而他又是透過什麼途徑把這封資訊發出來的。這兩天的戰鬥你都跟在我身邊,你的部下也早就在五星關境內開始活動,在五星關誰有這份能耐破壞你的計劃,你自己會不知道?”

“哈蘭人咯。”佈雷恩聳聳肩膀。

“那麼開戰之前你是怎麼跟我保證的?”恩菲爾德追問。

“……”這回佈雷恩不說話了,他知道自己現在不說話比勉強回嘴更明智。

原因很簡單,他的情報局在開戰之前曾經拍著胸脯向軍事議會保證過哈蘭人絕對不會在這場入侵中直接軍事介入,這是制定五星關入侵計劃的大前提。恩菲爾德是跟著巴克元帥從無名小卒一路披荊斬棘爬到王國權力頂點上的人,張松嵐之流“靠小聰明發跡的暴發戶”他從來都沒有看在眼裡,這場入侵中他最擔心也是唯一擔心的就是哈蘭聯邦會軍事介入。與根基淺薄的共和國不同,哈蘭聯邦是一支隱藏在迷霧之中強大又神秘的力量,如果早知道要跟這支力量進行直接碰撞,恩菲爾德絕對不會下決心選擇伊甸共和國當王國軍擴張之路上的第一塊鋪路石。

“你算計我。”見佈雷恩不出聲音,恩菲爾德逼近幾步掏出了腰間的手槍。

“算計您對我有什麼好處?難道說打倒了您之後,就憑我能鎮住剩下的那幾位將軍?您死的那一天我就會成為眾矢之的,所有人都會爭相要我的腦袋來彰顯自己才是王國正統,難道不是嗎?”瞥了一眼頂在自己胸口上的槍,佈雷恩抬起頭來坦然道。

“……”這回輪到了恩菲爾德陷入沉默,佈雷恩的邏輯是正確的,他只是個情報中將沒有鎮壓群雄的威望,而他背後也沒有足夠支援他的軍事力量,就算把恩菲爾德扳倒對他又有什麼好處,不過是從自己的狗變成另外一方勢力的狗罷了。

“閣下,您這遇事不順就像把誰斃了出氣的脾氣該改改了,現在的您可不是巴克元帥的忠犬而是整個維撒克斯王國的主心骨,好用的狗都被您斃了您使喚誰去啊?”佈雷恩笑呵呵地伸手推開胸前的槍,“這事是誰的責任您想追究以後有的是機會,當前的問題不是徹查責任而是確認情況,總不能我們覺得是,就認定哈蘭人已經介入到局勢之中吧?”

“……你的意思是?”遲疑著將手槍收回槍套,恩菲爾德半信半疑地問道。

“我的意思是一切要靠證據來說話。”佈雷恩攤開手來侃侃而談,“除了我們自己五星關裡只有哈蘭人看上去有這個能耐不假,但這件事並不能證明把人救出來的勢力就一定是哈蘭人。首先我想糾正您的幾個誤判,如果這些誤判您還繼續放在心裡當成正確,說不定這場仗我們真的會輸。”

“哦?”入侵五星關可不是恩菲爾德拍腦袋想出來的,而是經過五星關統一戰爭期間的觀察評估並對原本就存在只是針對物件為麥克亞當的作戰計劃進行更改得出的結果,也因此突襲行動直到剛才一切進展都很順利,現在佈雷恩居然說這份精密的計劃裡面有誤判,他倒是想聽聽看這個口燦蓮花的男人能講出什麼歪理來。

“這個誤判就是,只有哈蘭人才有能力軍事干涉五星關。”佈雷恩淡然伸出手在影片介面上敲下了幾個按鈕,“不知道上將閣下還記不得在共和國建國的時候米蘭人曾經也來過這裡?”

“你說那些商人?他們除了掏錢之外還有什麼本事?”沒想到佈雷恩吊了半天胃口說得居然是米蘭,恩菲爾德不由嗤之以鼻,以前的麥克亞當和拿赫都曾經接受過米蘭人的支援,結果不是都沒成氣候嘛,所以恩菲爾德打心眼裡看不起那些唯利是圖的米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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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本也是這麼想的,但今天的局面忽然讓我想起來不久之前發生的一件事情。”佈雷恩將影片畫面轉向恩菲爾德的方向,“就是這個了。”

“這是……帝國?”恩菲爾德看著畫面上的戰爭影象,只能依稀認出其中一部分屬於帝國制戰艦。

“準確說是帝國三遠候中定遠鎮遠兩家對抗寧遠入侵的新聞紀錄,就發生在我們發動進攻前一個月,有意思的是定遠府僱傭了一支南方傭兵來協助他們的戰鬥,您猜猜是哪支?”將畫面的一角放大,佈雷恩最後將著重點定格在某條戰艦的獨特徽標上。

“不認識,傭兵那麼多我哪兒記得住。”恩菲爾德同樣也很看不上傭兵,但凡老派軍人都是如此。

“威尼斯自由軍,傭兵排行榜上位列第六,戰術詭譎擅長遊擊,而且……是所有傭兵艦隊中唯一整體裝備了封閉能量場的一支。”佈雷恩伸手點選那個徽標,圖片超鏈接頓時顯示出威尼斯自由軍的詳細相關資料。

“封閉能量場,那不是米蘭人的看家技術嗎?!”恩菲爾德這才警惕起來。

“真是丟人現眼啊。”佈雷恩自嘲地笑著,“我當時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敵人的援軍大搖大擺地透過我們的國境線,居然還全然不覺。”

“你說這支傭兵是伏兵……可這說不通啊,就算米蘭人聰明到想起來用帝國人當掩護,帝國人又有什麼理由要配合他們?這麼做對他們有什麼好處啊?”恩菲爾德聽明白了佈雷恩的所指,但是他不懂這一系列瞞天過海的操作是怎麼完成的。

“這就是您的第二個誤判了。”佈雷恩伸出兩個手指比劃著,“您太小看了那位張松嵐將軍,以至於您只研究了他在成名後的作戰履歷,卻從沒有關注他成名之前都做過什麼。”

“你想說什麼就快說!”知道自己在情報方面肯定沒有佈雷恩那麼靈通,恩菲爾德不耐道。

“您知不知道定遠府現在掌權的楊二公子是怎麼上位的?”然而佈雷恩還是那副不緊不慢的樣子。

“好像是借了他舅舅和爺爺的力,最後武裝推翻了他大伯。”恩菲爾德從來不關注帝國方向的訊息,他所知的也只是道聽途說。

“不不不,大錯特錯。”佈雷恩聞言搖晃著腦袋,“楊二公子最初可是什麼援手都沒有,不管是他舅舅鎮遠候還是他爺爺定遠侯對他都只是觀望,而真正讓他一鳴驚人掌握了定遠主力隴州艦隊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我們現在要對付的這位張松嵐將軍。他在當時還只是個傭兵團裡的陸戰隊頭目,卻大膽地調動了整個傭兵團來幫助楊二公子突襲隴州艦隊司令部逼降了隴州艦隊提督鍾鑑雄,這份情誼究竟有多重,難道還需要我多說什麼嗎?”

“這……”恩菲爾德聽得目瞪口呆,如果佈雷恩講的話都是真的,那這個張松嵐預先佈局的本事就遠超他自己的預估。

“看來這位張將軍是個喜歡預先埋子的人,他知道以後自己的傭兵團可能會有危險,所以賣給了定遠府最大的潛力股一個天大人情。他知道我們對五星關必有所圖,所以沒有把全部賭注都壓在不靠譜的哈蘭人身上而是米蘭哈蘭兩頭下注,我甚至懷疑埋伏下這支傭兵團都是出自於他的主意,要不然以前米蘭人明知道有這招為什麼不用啊?一個事事料敵先機的甚至憑一己之力建立了一個國家的人,卻只被您當成是有點小聰明的暴發戶,您這不是低估又是什麼呢?”佈雷恩緊接著追問。

“哼,好吧,我承認我是低估了這個人。”沉默片刻,恩菲爾德忽然冷笑出聲,“不過就算他有天大的本事在力量上依然是我佔著絕對優勢,絕對的力量差距可不是靠什麼料事如神就能扭轉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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