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當你著急忙慌是怎麼回事，搞半天終於打算對下面那些石頭腦袋下重手啦。”與會者們逐個散去，當了這場會議書記官的特倫希爾才開口跟張松嵐笑道。
“唉，情勢所迫嘛。”張松嵐鬱悶地嘆口氣，“本來還打算等那些凱爾特人自己把厲害關係都想明白，你知道這世界上總有些事必須得你情我願逼迫不得，強行耍手段解決一時可能很痛快，搞不好會留下一世的禍根。”
“哼，什麼都不想做就想把問題解決，確實是你的風格。”特倫希爾冷笑以對，“不過你也該清楚這世上總有些人喜歡抱著僥幸心理執迷不悟，不在腦門上給一記暴慄你永遠都叫不醒裝睡的人。”
“誰知道呢？”張松嵐這邊不置可否，“總之該怎麼對付他們我實在是不好拿捏輕重，尤其當初我們在新貝爾法斯特還……”
“那又不是你的錯，你和軍團都不欠他們任何東西！”誰知特倫希爾突然猛地拍著桌子站了起來，“確實他們有追求自由的權利，可誰也沒給他們屠殺維撒克斯人的權力。我們朝他們開火的時候他也在還擊，你的所作所為不過是站在僱傭兵的立場上儘快讓戰爭結束而不是在助紂為虐，追求自由也不是那些人濫殺無辜的合理藉口！”
“啊，我知道你說得對，可我就是……覺得自己那時候好像有點做得太過分了。”張松嵐情緒躊躇地點點頭，人在不同的地位上眼界自然會變得不一樣，這就是所謂的屁股決定腦袋了，如果現在他還是那個小小的中隊長就絕對不會考慮自己當初的行為是否正義。
“希望這種想法不會干擾到你以後的判斷。”知道暫時沒法說服張松嵐放下心中的自責，特倫希爾只好這般警告道。
“不會的，我很明白我現在肩上的擔子有多重。”張松嵐微微搖頭，起身離開了會議室。
出門還沒走出一步，心不在焉的張松嵐迎面跟靠在門邊好像在等他的莉莉婭撞了個滿懷。
“……我有時候都在懷疑你小子是不是故意的了。”這可不是張松嵐第一次無意識撞上了莉莉婭，莉莉婭臉上頗為無奈卻不見不滿。
“抱歉，只是腦子裡在想點事。”張松嵐連忙後退幾步苦笑著朝對方致歉。
“啊，看你那張臉瞎子都知道了，不然你以為我的豆腐是那麼容易吃的？”莉莉婭兇巴巴地白了他一眼，“說吧，到底想什麼呢？剛才會上那些安排確實很妥當，但我總覺得少了些你的風格。”
“我的風格？”張松嵐不解地看著她。
“陰·謀·詭·計·咯。”莉莉婭一字一頓地念著，“談判都僵持了快兩個月了，你居然到現在才拿出來這點理所當然的反制措施，怎麼想都不對勁。”
“怎麼說的我好像個詭計百出的特務頭子一樣。”張松嵐沒有正面回應而是想拿玩笑話搪塞過去。
“呵，就算不是也好不到哪兒去。”莉莉婭冷冰冰地笑著，“另外你別給我轉移話題，到底想出什麼主意對付下面那幫人來了？連你自己都知道當前的情況已經不能久拖，別讓把性命都託付給你的大家失望啊。”
“唉，莉莉婭，你有沒有痛恨過自己大腦的時候？”知道事情鐵定是矇混不過去了，張松嵐有嘆口氣反問道。
“哈？”莉莉婭一臉不解，這小子胡說八道什麼呢，誰會沒事閒的痛恨自己啊。
“我呢，說起來奇怪，但有時候確實有點恨自己這個腦袋，只要遇到了情況就有亂七八糟的想法往外冒，而且根本就不分好壞。”張松嵐苦笑一聲，給對方解惑道。
“……這話說得讓我有點想揍你。”莉莉婭忽地把拳頭揚了起來卻又輕輕放了下去，“不過我也承認你小子很有才，可能想得多的人總會有你這樣的困惑吧，當然放在我們這些只能靠努力的普通人眼中那就叫矯情和炫耀了。”
“額，如果讓你覺得不高興了，我道歉。”張松嵐尷尬地撓著頭，低頭小聲道。
“算啦，我可不是那種小肚雞腸的女人，這是我為數不多比你強的地方之一。”莉莉婭很大度地擺擺手，“我們還是談正事，聽你話裡的意思是你本來有一個能讓那些人快速妥協的辦法，但是你出於道德理由不想用？”
“……”張松嵐沉默地點頭。
“到底是什麼？不妨先跟我說說看，是與非又不是你一個人就能裁斷的。”莉莉婭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
“你還記得當初我們圍攻行星首府時，革命軍中有很大一批因為白罌粟的脅迫不得不加入他們的維撒克斯軍吧？”無聲地籲口氣，張松嵐終於被莉莉婭的堅持撬開了嘴巴。
“你想利用他們內部的矛盾？”能以女兒身被和平士官錄取並順利畢業，莉莉婭絕對是萬里挑一的人才，她馬上聽出了張松嵐的言下之意。
“不光是內部矛盾那麼簡單，我想現在革命政府中的兩派人馬肯定都對自己的未來很迷茫吧，他們追求的獨立已經不可能實現了，剩下的只有向死對頭妥協或魚死網破這兩條路可走。”張松嵐搖搖頭，“如今能讓他們選擇共同僵持下去的理由無非因為我方跟兩邊都有血債，但是兩邊其實弄不清另一派心中到底怎麼打算，未知會產生不安，不安會誕生懷疑，只要有那麼一點點印證懷疑的跡象，懷疑就會成長為嫌隙。”
“你……”莉莉婭表情複雜地看著他，“現在連我也有點討厭你腦子裡的東西了，你究竟吃什麼東西長大的呀，從小就喝壞水嗎？”
“你看吧，就說我不該講的。”張松嵐無奈地抿著嘴，“接下來我想怎麼挑動他們你也能猜出一二來了，無非是派出一個手段可靠的人同時跟雙方私下接觸，而且最好是讓雙方都知道對方在跟這個人接觸卻又弄不清接觸的具體內容。本來這兩派人就彼此缺乏信任，一旦對方有背叛的跡象出現連他們自身對立場的堅持都會動搖，若是兩邊都能想開向我這裡爭取代表的權力還好，若有一方死抱著維持獨立的‘正統觀念’不放的話……”
“會重新點燃那顆星球的內戰是嗎？”後面的事情不用張松嵐講莉莉婭也能想象了。
“誒，就是這麼回事。”張松嵐點點頭，“對那顆行星的居民來說簡直是天降的災禍，對我們來說卻適逢其時，抓住維和的堂皇藉口拉一派打一派很快就會有個聽話的行星政府出現了。但避免事情發展成最壞結局的方案也不是沒有，只是需要一個特派員來說服……”
“讓我猜猜，這位有可能能引起星球戰亂的特派員應該是特倫希爾？”沒有將之前那個醜惡的話題延續下去，莉莉婭話鋒一轉提到了特派員的可能人選。
“目前來看他是最適合的選擇，不過即使我批准了行動，也不會讓他接手這份工作。”誰知這個問題換來的是張松嵐斬釘截鐵的答覆。
“為什麼呀，適才任用不一直是你的優點嘛，那小子以前幹過間諜不用他用誰。”莉莉婭不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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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松嵐則是再次用沉默來應對，早在調查出特倫希爾的真實背景那一刻起他就暗下了決心將這段歷史埋在自己心裡，他實在不想看到特倫希爾因為自己的過去被現在的同僚所忌諱，更不願自己跟特倫希爾的特殊交集成為始終壓在他心頭上的大石。
“唉，好吧好吧，你不說反正肯定有什麼不得不閉嘴的理由，既然如此我來建議個人選好了，你覺得讓我去怎麼樣？”好半天沒等來應得的答案，莉莉婭嘆口氣重新向張松嵐提議道。
“可是你……”萬沒想到莉莉婭會主動這麼說，張松嵐當時就愣住了。
“能力方面你完全不用擔心，如果連挑撥離間這種小事都做不好，別說當你的部下就連單純作為一個女人都不合格啊。”莉莉婭隨性地笑著，“至於道德方面，你們男人不是總說女人是紅顏禍水嘛。我現在算認清楚我這輩子在才能方面可能都沒法超過你了，乾脆當一個名留青史的‘禍水’讓後人記住其實也不賴。”
“為什麼我忽然覺得你比我還有男人味啊？”看著對方臉上瀟灑的笑容，張松嵐發自內心地苦笑。
“就當你是在誇我了。”莉莉婭聳聳肩膀，“你的那個什麼方案回頭再說，總之這件事就交給我了，你在軌道上老實等訊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