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盧守義莫名其妙地看著這個突然插進別人對話裡的無禮男人，審慎地問了一句。
“張公子？”楊希恩同樣也在發愣，張中和這時候橫插一槓想幹什麼？
“張公子該不是那個……”聽到楊希恩說話盧守義忽然好像想起了什麼，他貌似在某個大場合見過此人。
“您還記得是我的榮幸，我就是張靈虎的長子張中和，數年前在侯爺七十大壽的府宴上家父曾經將我和舍弟介紹給您。”張中和點點頭確認了盧守義的猜測。
“啊，我想起來了，您就是張中和張大公子沒錯……誒？等等，那這到底是？！”盧守義剛開始還沒反應過來，等他仔細一想這事情不大對勁啊。
不是說鍾鑑雄在追殺張靈虎嗎？兩個人不是在隴州鬥得不可開交嗎？那張靈虎的長子為何又會在楊希恩的旗下服役呢？難道是連張靈虎也投靠了楊希恩？不能啊，張靈虎什麼性格盧守義自認還算清楚，那是個無利不起早的人物，跟著楊希恩對他又沒好處這傢伙就是死磕到底也不會同意，再說了就算張靈虎肯妥協鍾鑑雄能答應？就那個倔牛一樣的老頭子？
“呵，看來您很疑惑啊。”盧守義滿腦子的問號都快從臉上冒出來了，張中和見狀只能苦笑。
“還請張公子您務必給我解個惑。”怎麼也想不清楚這裡面是什麼門道的盧守義急忙問道。
“其實事情沒您想的那麼複雜，家父確實是跟您想的一樣打算把整個張家都賭上挺大老爺到底，選擇投效到二公子門下的人不是家父而是我。作為交換，我現在暫時接任了新天水的總督職位，家父則蟄居在張府中禁閉自省。”張中和不想賣關子耽誤楊希恩的時間，便簡約明了地說明了情況。
“這樣啊……”盧守義點點頭，看樣子是張家內部出現了分歧這並非不可接受，“有關於您的事情我明白了，那又與我有何干係呢？”
“盧大人，我知道這話由名聲不彰的我來說顯得恬不知恥，但我還是想勸您一句，留下來跟主公站在一起吧，現在的定遠府需要向您這樣的正直之士站出來幫助二公子撥亂反正。當然如果您還是選擇去到鎮遠府那邊我不會阻攔您，畢竟連主公都這麼說過了，可我覺得您留在這裡為了府上能換一副新氣象而戰才是對定遠府最為有利的選擇。戰事一開定遠府勢必陷入分裂，早一刻將這副亂象結束才是對府上最大的貢獻啊。”原來張中和是來勸盧守義加入到楊希恩這邊的，他能出來說話講真的所有人都沒想到，包括同意了他這一行為的高克儉在內。
“張公子您說的我不是不懂，只是我這區區一個交州艦隊加入到二公子旗下又能成什麼事呢？我當初選擇從軍是為了保境安民，這府上的嫡長之爭嘛……”張中和說得情真意切，盧守義卻顯然在推脫，不過他不想被攪進內戰裡也是實話。
“如果您從軍是為了保境安民，那您就更應該加入到二公子這邊了。”張中和聽了搖著頭反駁道。
“這話怎麼講？”盧守義當時就皺起了眉頭。
“既然說是保境安民，那我想具體問問您，您要保的是哪塊境，安的是哪裡的民？”張中和沒直說而是反問道。
“還用問嗎？”盧守義心說這小子是不是傻了，他腦袋上頂著交州艦隊提督的頭銜難道還要保別的地方？
“那麼當二公子的艦隊開進交州跟當地的私兵接起火來，您逃到鎮遠府去就算是保境安民了？”這話就很重了，簡直不像是那位缺乏自信的張中和少爺能說得出來的。
“你！”盧守義當時火兒就上來了，他張口想反駁點什麼，忽然發現自己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如果我說重了，事後讓我怎麼賠罪道歉都可以，但是二公子的帳下確實沒有一個熟悉交州當地的人。仗真打起來到時候玉石俱焚，不管是真心為了交州著想的忠臣還是只貪圖自己權勢的佞臣都會成為二公子消滅的目標，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交州也會因為失去了那些必要之人而陷入混亂。但若是您肯加入到二公子旗下事情就完全不一樣了，誰是深明大義可以加入到我們這邊的，誰是即使不動二公子也能放心的，這些您比任何人都清楚，難道您不覺得站在我們這邊將這些都告訴二公子才是保境安民之道嗎？還是說您認為以二公子如今的堂堂之師連幾個私兵艦隊都鬥不過？”張中和也算是豁出去了，在父親之下多年的懷才不遇如今終於有了一個突破口，一個能把自己所想暢所欲言的機會，他不會再次放過這個機會。
“這……”一連串的質問讓盧守義啞口無言，他忽然想起了離開交州時反覆叮囑自己要小心的好友，以那位海關總監的性格哪怕只有星門防禦系統他也會跟隴州艦隊鬥到底，如果失去了那個人對定遠府來講就太可惜了。
“我不瞭解您，您也不瞭解我，所以我言盡至此，只是請您在決定之前多慎重考慮，想想我的話裡面有沒有道理，跟您個人的名節清白比起來究竟哪個損失更大，萬望三思啊。”想說的都說出口了，人也痛快了，張中和便不再贅述直接將選擇權交給盧守義自己。
“……真不知道這個決定是對是錯。”頻道裡詭異的沉默維持了好長時間，最後被盧守義咬著牙說出來的一句自問給打破。
他被張中和的話給說服了。
“盧都督，如果您想加入我這邊我自然是求之不得，只是不知道你意下如何？”從最開始便放棄說服盧守義直接跟自己站在一起的楊希恩可沒想到能引出來張中和的精彩發言，不過以他的敏銳絕對能看出來這人心中的動搖，所以他順水推舟加了一碼。
“我可以有限地加入到您這邊，不過我有我的條件，您肯答應嗎？”沉思片刻，盧守義開口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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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儘管提。”意外收穫楊希恩從來不指望太多，在他看來凡事以自己努力得來的才是最穩固的，和平士官的教育也從不鼓勵學員將運氣視為實力，儘管它真的是實力的一部分。
“第一，我的艦隊作戰範圍不會越過交州隴州兩地，第二，我的艦隊不會和私兵之外的任何天狼軍同僚交火，第三，我不是向您效忠而是向侯爺效忠，暫時投靠您是為了履行保境安民的職責。這三條您肯答應嗎？”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試探楊希恩的氣量，盧守義這三條聽起來非常苛刻，尤其是那最後一條。
“少爺，這條件太過分了！”沒等楊希恩表態他這邊的將校就紛紛為這自以為是的條件而面露憤怒之色，對楊希恩最為忠心的柳伯言更是直接將這股憤怒表達了出來。
“盧提督只是做他認為對的事情而已。”楊希恩卻面色不變地跟部下們擺了擺手，“好，這三條我答應你了，需要什麼可以落實的文書條款嗎？”
“不必，隴州和交州兩個艦隊的所有人都可以為這誓約作證。”盧守義搖搖頭松了口氣，“不過話說回來，我提出來的時候對您抱的期望不大，現在我算明白為何以倔強著稱的鍾都護也心甘情願地投效到您那邊了。”
“我是何等樣人盧都督以後有的是時間來瞭解，不過當前著實沒太多空閒能拿來浪費，不知道盧都督可願意隨我一同前往交州？”楊希恩臉上不見驕傲也沒有那種虛偽的謙虛，他只是輕描淡寫地帶過便將話題重新拉回到正事上。
“請務必帶上我們。”盧守義點點頭將視線轉回了自己的艦上，“所有人都聽著，交州艦隊現在為了保衛交州的安定將追隨在二公子名下，有人有意見的給我站出來，我盧某人不強人所難！”
“……”艦上和艦隊頻道裡一片沉寂，不管是迫於壓力也好真心相信也罷，總之沒人站出來唱反調。
“那我就當是預設了，全艦調頭，我們回交州去！”
“是！”
——兩小時後·宜賓門交州側——
“你、你怎麼又回來了？”因為檢測到星門有大量戰艦穿過而慌張了好一陣的海關總監忽然發現識別訊號上是交州艦隊，他連忙接通了虞舜號的通訊。
“說來話長，我長話短說，你要做個決定。”時間緊迫盧守義沒有二話，直接就把發生在另一邊的事情全講給了自己好友聽。
“唔，你等等我腦子有點亂。”盧守義的敘述與其說是真事不如說更像小說故事，海關總監一時沒接受得來。
“快點考慮，我跟你保證沒一個字是假話，說真的我也不想跟你刀劍相向，如果讓二公子和隴州艦隊參與進來對話就不會像我們之間這樣輕鬆了。”盧守義催促道，他初步確認了楊希恩有沒有值得追隨的氣量，但他還有點拿不準所以不想讓楊希恩失去耐性介入進來。
“額，你那三條我借來用用行不行？”海關總監捏著下巴想了想，問道。
“沒問題，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所以我提早跟二公子問過了。”盧守義笑道。
“哈哈，知我者我友也！”海關總監聞言一陣大笑，“不過龐家那邊該怎麼辦？那小子是楊牧的跟屁蟲，別說三條就是三十條他也不會善罷甘休的。”
“那正好，就當是借二公子之手給交州除害了。”盧守義白牙一呲，臉上的歡笑變成了軍人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