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251方陣的百夫長劉雨澤,證件在這……”劉雨澤停下車子跟崗哨士兵打招呼,可是在他把手伸進懷裡去取身份證明的瞬間,他的表情僵住了。

自己的證件不在裡面,因為來得匆忙他在軍服裡面套的還是作戰時穿的防彈內襯衣,一路過來又是輜重官在駕車沒有用到他的身份證明,所以他完全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長官,你怎麼了?請出示身份證明。”士兵臉上浮起了警惕。

“這個……出來的匆忙忘記帶了,能不能把你們趙百長叫來一下,我們是老相識了。”劉雨澤尷尬地咧咧嘴。

“很抱歉這可不行,現在的安全形勢長官應該很清楚。”聽說對方拿不出身份證明士兵頓時板起了臉。

若在平時軍紀散漫的拿赫軍中忘帶證件根本不是個事,可是在入駐第二都市的短短幾天裡拿赫軍已經遭到了數十起由游擊隊和暴亂平民發起的恐怖襲擊,如今每個崗哨的值班人員都打足了十二分的精神,若有什麼可疑人員混進自己的駐地他們可不光光是丟飯碗甚至還有可能丟命。

“那我回去取總行了吧?”城內的大致情況劉雨澤瞭解得很,他本來不打算仗著自己官大強闖。

“回去倒是不必。”誰知劉雨澤的妥協竟是被神經質的衛兵當成了心虛,“請長官在這裡留一會吧,我們自會派人去長官的方陣聯絡。”

“你這話什麼意思?難道你在懷疑我不成?!”劉雨澤頓時面色一冷,他性格和氣不代表他不會任由一群小兵擺佈,尤其是在剛剛被訓斥完心情很糟的時候。

“在下也是公事公辦,誰讓長官身上沒有任何可以證明身份的東西呢?再說城裡情況這麼亂,長官出來辦事都不帶個護衛,實在是讓人覺得可疑啊。”這個死腦筋的衛兵完全沒被劉雨澤嚇住,伸手就要去拉他的車門。

“放肆!老子在外面打完仗回來難道還要受你們這份氣?!”士兵輕率的舉動一下子把劉雨澤惹火了,他想也沒想就掏出配槍頂在了衛兵的腦門上。

“嘩啦!”頓時情況劍拔弩張,除了那個被人用槍頂著腦袋的傢伙之外所有其他士兵都將手中槍對準了劉雨澤。

“這麼吵,怎麼回事?”忽然一個聲音喝止了眼看要動手的雙方,聲音的來源是輛碰巧經過的軍車。

“百長大人,我們攔住了一個自稱是251方陣百長的人,但是他身上拿不出任何身份證明。”靠得較近的衛兵連忙跑過去報告。

“251方陣……劉百長嗎?”車上的軍官將視線投向對面仔細辨認不由得頭疼地揉了揉額頭,“這位就是251方陣的劉百長本人沒錯,你們還不快把槍放下!”

“是!”聽說這個拿槍頂著自己同伴腦門的傢伙真是貨真價實的軍官,士兵們慌忙把槍收了起來。

“趙百長,你的部下好威風啊。”劉雨澤向給自己解圍的軍官苦笑,要不是他及時出現事情真的不好收場。

“再威風也不及你啊,外頭這麼亂連個護衛都不帶就敢出來晃。”趙百長婉轉地給自己的士兵找了個臺階下,“看劉兄你急得連證件都沒帶就趕過來了,怕是找老弟有什麼要事吧?”

“其實我是有事來求趙百長的,咱們裡面說?”劉雨澤和趙百長雖說熟識張口借東西這種事總是不好當眾開口,尤其自己剛剛和這些士兵鬧過不痛快。

“當然,劉兄請。”趙百長一眼看出劉雨澤不方便開口,連忙示意士兵們給他的車子讓出道路。

兩輛車子並行了幾百米駛進趙百長的方陣營地,這地方以前似乎是學校不過現在已經成了殺氣騰騰的軍事駐地,操場上的一排排裝甲戰車和供孩子們玩耍的玩具湊在一起顯得非常不協調,讓人看著說不出的違和。

“劉兄,這裡可以了吧?有什麼需要老弟幫忙的,老弟沒法下包票但一定盡力。”將劉雨澤讓進教學樓裡一間比較氣派的房間,趙百長坐下問道。

“既然趙百長有這句話,老兄我便直說了。”劉雨澤苦悶地嘆口氣,“其實我是來跟你借糧食的,方陣裡現在已經連一頓飯的存糧都沒有了。”

“這……請問劉兄原來的存糧呢?”聽說劉雨澤是來借糧食趙百長剛才還客客氣氣的臉色頓時拉了下來。

第二都市中駐軍的存糧基本是由步兵從老百姓手裡搶過來然後按照人數平分給各單位的,所有軍官心中都知道這些糧食來路不正但誰也沒說什麼,最多只能是儘量節省使用。現在第二都市附近已經搶無可搶,糧食變成吃一粒少一粒的貴重資源,即便兩人稱兄道弟也斷不可能說借就借,何況兩人的關係其實還沒好到那種地步。

“如果還有哪怕一袋糧食我也不會厚著臉皮來趙百長你這裡來,只是實在沒辦法……”趙百長態度的突變讓劉雨澤很沮喪,他嘆著氣將自己部隊受命出擊被包圍、輜重在撤退時遺失的經歷一五一十地講給了趙百長。

“原來如此,你們也夠倒黴的。”聽完劉雨澤的講述趙百長臉色緩和了些,兩人都是戰車方陣的指揮官處境差不多,趙百長沒有幸災樂禍的立場。

“該說的我都說了,能不能拉兄弟一把?這份恩情我下次出擊搞到糧食後一定加倍奉還。”劉雨澤將希望的目光投向趙百長。

“按說劉兄把話說到這份上老弟我應當幫忙,但是下面這麼多弟兄的一雙雙眼睛看著,就算是我也沒辦法直接無償把稀缺的糧食往你們那邊送。不如這樣吧,正好劉兄也有能幫上我的地方,大家互相幫忙如何?”趙百長沉默了一會,說道。

“哦?不知我有什麼地方能幫上忙,我一定照辦。”形勢比人強,劉雨澤已經做好被敲一筆的準備了,話說回來他和他的方陣現在也沒什麼多餘的東西可以敲詐。

“是這樣的,劉兄知不知道為何我這裡的安保盤查如此嚴格?”趙百長話鋒一轉又提起了剛才劉雨澤被攔住的事情。

“好像是你們的駐地昨天被襲擊過吧?”劉雨澤翻著眼睛想了想,他的部下好像跟他提過此事。

“嗯,確實昨天有一夥暴民襲擊了駐地,當然他們沒能得手。不過交火中炮兵誤把這個區域的供水泵站給炸壞了,現在整個駐地連幹淨水都喝不上,工兵說沒有配套零件就沒法修好泵站,我記得劉兄的駐地是個零件倉庫來著。”趙百長提醒道。

“哦,你需要水泵零件是吧。”劉雨澤恍然大悟。

劉雨澤方陣的駐地是第二都市市政局的倉庫,入駐時就發現裡面有大批用於維護市政設施的備用裝置和零件,這些東西即不能吃又沒什麼用所以劉雨澤從來沒在意過,沒想到關鍵時刻派上了用場。

“好,我這就讓人把零件送……”劉雨澤想去拿腰間的通訊器想聯絡自己的部屬,可還沒等動作它自己就響了起來。

“?”兩人都沒想到這時候會有通訊過來,他倆奇怪地對視了一眼,劉雨澤伸手接通了通訊。

“是我,劉雨澤……什麼?!……你們先控制住局勢,我這就過去!”通話的時間不長,趙百長聽不到對面的人說了什麼,不過就劉雨澤的語氣和他越來越難看的神色判斷,這次通話裡的內容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趙百長,這件事情就此說定了,待會我會讓人把零件送過來,我那邊有急事處理先走一步。”劉雨澤顯然是急了,丟下句話就要往外走。

“劉兄什麼事啊?老弟能幫上忙嗎?”看劉雨澤臉色非常差,趙百長有點擔心。

“好意心領了,自家事還是我們自己解決的好。”劉雨澤苦笑著搖搖頭,轉身離開了房間。

離開趙百長駐地的劉雨澤一路飛車趕回自己的老窩,就在他的車尾卷著塵土衝進自己駐地的時候他發現數量不對等的兩隊人正在駐地裡面劍拔弩張,情勢緊張得隨時都能打起來。

“都給我站著別動!副官,怎麼回事!?”劉雨澤急匆匆地跳出車子攔在兩撥人中間。

“大人你來得正好,弟兄們就等你說一句公道話了!”未等副官上去回話,人多那一方的帶頭人就站出來搶過話頭。

局勢似乎被自己控制住了,劉雨澤終於騰出時間看看這兩撥人都是什麼來路:人少一邊是自己的輜重官,跟在他後面的也是後勤兵,個個鼻青臉腫多少都帶點外傷;至於剛才搶話頭那家夥劉雨澤看見就氣不順,此人名叫馬明奎,是自己部下中的第一號刺兒頭,仗著自己比別人多當了兩年兵便在方陣里拉小圈子欺負新人,衝鋒陷陣時候看不見他的影子聚眾鬧事卻回回都少不了他,在他的身後也都是平時跟他交好的老兵油子,自己剛上任時整治過他一回以為他已經吃了教訓,沒想到在節骨眼上他又跳了出來。

“身為長官我自會主持公道,不過現在是戰時期間,如果讓我知道是你在無理取鬧,小心軍法無情!”劉雨澤斜過眼睛,冷冰冰地向馬明奎警告道。

“這您放心,我姓馬的絕不是仗勢欺人的主,不過這公道不是大人您一個人說了算的,大家是豁出條命來這鬼地方打仗,怎麼著也得讓大家把話說完是不是?”馬明奎的臉皮比城牆還厚,他無視了劉雨澤的暗損把嘴一撇向身後的人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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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說得好!”馬明奎立即得到他的黨羽響應,他們是吃準了法不制眾的道道,只要參加鬧事的人多了劉雨澤就沒法怎麼樣。

“……好吧,你們有什麼要說的,我需要一個解釋。” 劉雨澤的面色很無奈,在作戰員緊缺的情況下他確實沒法處罰這麼多人。

“哼,弟兄們都是通情達理的人,要不是輜重官大人欺人太甚誰也不想變成現在這個樣子。”見劉雨澤態度軟化下來,馬明奎更是得意地冷笑。

“我欺人太甚?!”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輜重官聽到這話差點沒衝過去跟馬明奎拼命,“你們衝到輜重車去搶補給,不給還打人,現在倒成了我欺人太甚了?”

“有這事?”劉雨澤本來就懷疑事端是馬明奎搞起來的,輜重官的控訴更是坐實了他的懷疑。

“搶?哈,我們可沒幹過這事。大家打完仗又累又餓只是按時去輜重官大人那裡領補給,誰知道輜重官大人那裡明明有糧食卻扣著不往下發還逼我們到荒郊野嶺去打什麼獵,所以弟兄們一時激動就……大人你應該理解吧?”馬明奎無賴地聳聳肩膀。

“咱們還有糧食?”這倒是出乎劉雨澤意料的情況,因為根據報告現在輜重隊應該已經斷糧了才對。

“本來屬下也以為沒有糧草了,後來還是廚子碰巧在一輛食物處理車上發現了一點點沒來得及搬進運輸隊的存糧,屬下打算用這點糧食熬粥先供給傷員,沒想到米還沒等下鍋這群人就過來強搶。”輜重官解釋道。

“輜重官大人說得倒是好聽,要不是有弟兄發現怕是東西早就進了輜重隊的肚皮吧?明明就是你們看守不利丟了糧草居然還有臉面在後面偷偷摸摸的吃獨食,倒是讓在前面拼命的我們去外面打獵,虧你好意思說出口!”馬明奎聞言一聲冷哼。

“……丟了糧草是我的責任,但是我們輜重隊絕對沒有吃獨食的打算!”被人一語戳中了痛處,輜重官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不管輜重隊怎麼分配補給都是他們自己的問題,作戰部隊沒有權力去干涉,再說外出獵些食物是我的命令,你們對我的命令有什麼意見嗎?”眼看著輜重官處於下風,劉雨澤連忙站出來給他撐腰。

“要說沒有意見那可就太昧良心了,我倒是想問問大人,我們大老遠來這裡是幹嘛的?”

“當然是來打仗。”劉雨澤想也沒想地回答道。

“沒錯,我們是來打仗不是來打獵的,弟兄們都是來當兵吃糧,要摟草打兔子誰也不會來這種鬼地方!服從命令確實是戰士的職責沒錯,那也要看是什麼樣的命令,像大人提出這種離譜的命令我看不服從也罷,大家說是不是啊?”馬明奎又一次開始煽動身後的人群。

“是啊是啊!”存心看劉雨澤笑話的老兵油子們紛紛跟著起鬨。

“你們……好,馬明奎你給我過來!”劉雨澤氣得臉色鐵青,他一邊向馬明奎逼近一邊把佩槍從槍套裡拔了出來,這是他今天第二次掏槍,兩次卻都指向的是自己人。

“喲,大人好大的官威啊。”馬明奎故作害怕地退了一步,他又沒犯什麼大罪,量劉雨澤也不敢開槍。

“官威?不敢。”劉雨澤氣極反笑,翻手一轉把槍拐朝向了馬明奎,“你不是說我的命令離譜嗎?來,上峰發下的佩槍就在這,接過去這個百夫長就是你的,我劉某人替你跟守備大人報備。”

“這個……”馬明奎萬沒想到劉雨澤會跟他來這麼一手,尷尬在原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拿赫領軍隊雖然軍紀散漫卻極其注重上下等級,若是自己接了這槍劉雨澤馬上就能打他一個意圖兵變刺殺長官的罪名,可不接這槍又顯得自己剛才那些都是色厲內荏虛張聲勢。

“接啊,你不是覺得你在我這個位子上能幹得更好麼?現在怎麼又不說話了?”劉雨澤又往前面緊逼一步,槍拐頂在馬明奎的胸口上推得他直往後退。

“……屬下不敢。”知道現在的狀況自己已經佔不了什麼便宜了,馬明奎只好服軟。

“哼,這麼說來你還當我是長官咯?”劉雨澤撇撇嘴角,“那我正好有份工作等人去做,糧食我從254方陣借來了,不過人家要我們從市政倉庫裡取些水泵零件來換,各位既然還有力氣打架吵嘴不如這份活就交給你們去辦好了。”

“老馬……”見馬明奎默不作聲,後面跟著起鬨的人心裡都沒了底。

“……我們走!”馬明奎丟給劉雨澤一瞥極其怨毒的目光,然後頭也不回地帶著他的黨羽們離開了駐地操場。

“老馬,這事難道就這麼算了?”脫離開劉雨澤的視線,一個老兵追上在前面悶頭走路的馬明奎問道。

“算了?怎麼可能就這麼算了!”馬明奎的眼睛裡燃燒著惡毒的怒火,“暫且讓那小子囂張一會而已,要知道這裡是炮彈不長眼的戰場,我拿性命跟你們擔保一個月之內我準玩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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