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克亞當艦隊脫離戰場後大約半小時,直到輕巡艦群收攏完逃生人員齊鳴威才帶著部下悠悠然地出現在雷達上,這時距離兩軍接觸已經過了足足一個多小時。

“這人真是來打仗的嗎?”張松嵐哭笑不得地指著齊鳴威艦隊的方向問都尉。

“那家夥只有在出席宴會的時候勤快,真不知道侯爺是怎麼想的才會選了他來當艦隊總帥。”都尉無奈苦笑道。

他的評價已經算很客氣了,齊鳴威的刻意拖延幾乎是在把他和輕巡艦群扔出去送死,換成個脾氣暴躁的人罵遍他八輩祖宗都不奇怪。然而不滿歸不滿,下級官兵們再怎麼看不起他也改變不了拿赫任命他為艦隊總帥的事實,血戰之後的軍人們還要向這位姍姍來遲的長官報告戰果。

“就這麼眼睜睜把他放跑了?你們這些廢物為什麼不追擊!”結果通訊剛剛接通,本該發脾氣的都尉反招了齊鳴威一頓迎頭臭罵。

“報告閣下,我的艦群因為引擎超載過熱現在沒法進行常規航行,就算想追也追不上!”都尉強忍著憤怒答道。

“軍團艦隊呢,你們也超載了?”自知理虧的齊鳴威把目光投向了林德曼。

“本團倒沒有用超載,不過閣下應該清楚用十條改裝艦擋不住麥克亞當全力突圍,為了儲存兵力我只能放他們過去。”林德曼並非處於從屬齊鳴威的立場,說話自然比都尉硬氣不少。

“廢物!府上出錢僱你們不就是讓你們賣命的嗎?你們這是怯戰!”初戰就損失五條戰艦的責任總得有人來背,於是齊鳴威一個大帽子扣了過去。

“怯戰,這話輪不上閣下來說吧?”林德曼一聲冷哼,“敢問本艦隊在和麥克亞當對陣的時候指責我們怯戰的閣下又在哪裡?區區七光秒而已,閣下的艦隊再小心也不至於走上快三個小時吧。”

就算泥人都有三分火氣,何況林德曼一個縱橫沙場多年的將領?他為了整體戰局確實在試圖和齊鳴威保持互相尊重的關係,但這不代表他的尊嚴允許他承受一個廢物的無理指責,何況事到如今他也看出來和這位所謂的總帥保持關係根本沒有價值。

“我這是……用兵謹慎,謹慎懂嗎?像你這樣輕敵冒進的人根本沒法配合我的用兵謀略。”齊鳴威被說得老臉一紅,他反覆重複著自己的話試圖表現其正確性。

“噗嗤!”別人怎麼理解齊鳴威一時興起的胡言亂語我們不知道,反正張松嵐是忍不住笑出聲來,他的聲音頗大以至於齊鳴威本人都能聽到。

“剛才誰笑的?你敢笑我,你算是哪根蔥?!”齊鳴威掃視一圈把嫌疑人鎖定為張松嵐,沒想到居然連一個沒見過的下級軍官也敢笑自己,他惱羞成怒地大聲責問道。

“在下張松嵐,是軍團負責新都柏林方面的陸軍指揮官,剛才沒忍住真是失禮了,不過閣下一會說我們怯戰一會又說我們輕敵冒進這實在是自相矛盾。作為軍團一員我無意為我們自己辯解,但剛才的整場戰鬥我都在雪雁號上觀摩,貴軍艦群作戰不可謂不英勇,還請您不要過分指責。”張松嵐是故意讓齊鳴威聽見的,都尉因為立場問題有怒難言誰都看得出來,就算是為了戰死的艦員他也要站出來說句公道話。

“陸軍?”齊鳴威聞言臉色一變,“孫都尉,一個陸軍指揮官怎麼會出現在我們的船上?”

“他是……嗯,軍團派來的聯絡參謀。”都尉也一臉驚訝,張松嵐的表現完全不像陸軍軍官,說他是位老練的海軍艦長都尉都信。

“派陸軍軍官來當海軍聯絡參謀,貴軍團在拿戰事當兒戲嗎?”好不容易抓住了把柄的齊鳴威向林德曼指責道。

“我也是受過正規艦隊指揮訓練的……”張松嵐連忙辯解。

“我不管你在哪裡受過什麼訓練,總而言之今天的損失都要由軍團承擔責任,還有孫都尉你!”齊鳴威將手指點向都尉,“你是我手下的軍官,給我搞清楚你的立場,老子的命令要絕對執行,老子讓你死你就得給我老老實實地去死,不然老子就撤你的職把你下獄!現在!馬上!明白了嗎?!”

“是,明白了!”被齊鳴威以撤職下獄相威脅,縱使心中有千般不願都尉只能表面妥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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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清楚就好,給我注意點!”得到了想要的尊嚴,齊鳴威惡狠狠地結束通話了通訊。

“這官兒他媽沒法當了!”齊鳴威在畫面上剛剛消失,都尉就氣惱地把軍帽甩在了機器上。

對此張松嵐無言以對,這是對方的內部事務他不好插嘴,如果他的長官像齊鳴威這幅德行張松嵐百分之百會用最快的速度遞交辭呈。

“張上校。”發完了脾氣,都尉將視線轉向張松嵐。

“那個……隱瞞了我的陸軍身份真是對不起,我只是不想在開戰前給你帶來顧慮。”以為都尉是要向他質問陸軍軍官身份,張松嵐連忙主動道歉。

“我不是要指責什麼,您的指揮相當出色,跟您比起來我這個正牌海軍差遠了。我是想問問這場仗打完之後貴軍團還收不收人,惹了齊鳴威這個小心眼的混蛋我們這些人以後也沒法在領地裡混下去了,如果能活著挺過這場戰爭我想給我自己和部下們謀條後路。”都尉語出驚人,不知道是一時氣話還是真有此打算。

“這個……”張松嵐面現尷尬,收人的問題不是他能決定的。

“我知道您沒法做決斷,只是希望您能像貴團長轉達我們的意向,就算貴團看不上我們這些人的戰力……”說到這裡都尉的聲音忽然小了起來,“至少我們還能卷走戰艦!經歷了今天的事我算想明白了,就算當傭兵去都比被扔到前線當炮灰強,我也是堂堂的戰士,那樣死去太沒價值了。”

“好吧,我會向原話團長轉達,但請不要報過多希望。”看著都尉絕望的目光,張松嵐點頭答應了下來。

和都尉又寒暄了幾句之後張松嵐告辭離艦,今天的工作只是業餘勞動,指揮陸軍登陸新都柏林才是他的本來任務。

“張松嵐,完成任務前來報告。”返回阿拉克涅的張松嵐到艦橋上向林德曼覆命。

“哦,辛苦了。”林德曼面無表情地回應,“自己覺得任務完成的怎麼樣?”

“說實話,很糟。”張松嵐頗感遺憾地搖頭,“開始還算順利,可惜沒能及時防備麥克亞當反擊造成了多餘傷亡,援軍的行動速度也被我高估了,這是我的過失。”

“嗯,你自己知道就好。”林德曼還算滿意張松嵐的態度,“戰場上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生,援軍不會按照預定到達也是常有的事,萬幸這次損失的不是我們自己的部隊,希望你能在下次考慮冒險時記住今天的教訓。再過幾個小時我們就要準備登陸,你先下去休息吧。”

“是,我會謹記在心。”張松嵐點頭應承著,人卻沒有離去。

“張隊長,還有什麼疑問嗎?”見張松嵐在原地沒動,林德曼奇怪地問道。

“團長,關於今天的戰鬥我有一件事搞不明白,而且那位輕巡艦群的都尉希望我想您傳達些事。”

“先說有什麼搞不明白吧。”林德曼眯縫著眼睛看向張松嵐。

“我能看出來那位齊鳴威總帥色厲內荏又不懂軍事,可今天的情況即使他的主力不遭受什麼損失也能穩贏,我真無法理解他為什麼放走到手的勝利。”張松嵐苦惱地答道。

“沒法理解嗎?本來以你的聰明這點貓膩一定會很清楚的……沒記錯的話你是南方出身的吧?”林德曼忽然將話題轉向了張松嵐的出身。

“啊,雖然我是漢人,不過我是海拉爾生人。”張松嵐莫名其妙。

“那也難怪你沒法理解帝國人的思維了,不在帝國裡生活一段時間南方人是搞不明白帝國人在考慮什麼的。”林德曼理解地笑道。

“帝國人的……思維?”張松嵐這還是頭一次聽說。

“說穿了很簡單,帝國人太過自大。帝國太大了,大到無法想象有人會膽敢主動侵略他們,這種情緒在成功抵抗德意志北侵之後甚囂塵上。雖然帝國處於實質分裂中但絕大多數帝國人都有一種‘天朝上邦’的自傲情結,因此帝國人從來不把南方人當回事,在他們眼中只有帝國人才能稱之為帝國人的對手,帝國的軍隊也大多都受到這種思維的感染。齊鳴威是標準的帝國貴族,這個劣習在他身上表現得尤為明顯,而對於國家較小不得不保持團結才能生存的南方人來說他的考量是無法想象的。”林德曼雖不是漢族人卻是土生土長的帝國人,自然比起張松嵐來更理解帝國人的思維模式。

“就是說齊鳴威眼中的對手不是麥克亞當,而是……”張松嵐按照林德曼的解釋推論出一個在他看來不可思議的判斷。

“沒錯,是軍團。” 林德曼苦笑,“在他看來擊敗麥克亞當根本不是問題,軍團和他誰會在未來的戰爭中立功更大才是問題。以這次戰鬥為例,毫無疑問先離開墳場的部隊會吸引麥克亞當的火力承受損失,後出現的則會撿現成便宜立大功,因此齊鳴威在進入墳場的時候就已經打算放慢行軍速度。”

“可他連這個現成便宜也沒撿到啊。”張松嵐憤憤道。

“那是因為他在用他的思維方式來考慮我們,用帝國話說這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林德曼的笑容更加苦澀了,“他以為我們也會採用同樣的方法避免先行投入戰鬥,所以他就刻意把行軍節奏拖得更慢,現在你明白了?”

“道理上理解了,情感上沒法接受。”張松嵐搖搖頭,“帝國人都這麼打仗那還有個贏?”

“別小看了帝國,並不是所有帝國軍人都像齊鳴威那般短視,具有大局觀的人才也不在少數,可惜他們腦中多少都殘留著和齊鳴威類似的思維方式,不然現在南方早就是帝國領土了。”林德曼似是惋惜地嘆道。

“那……團長你也有?”張松嵐小心翼翼地問。

“我嗎?曾經有過吧。”林德曼不在意地笑笑,“結果害死了不少人,於是就強迫自己改掉了。對了,你說那個都尉有事讓你轉達,莫非是他們想在戰後脫離拿赫領?”

“嗯,如您所說。”張松嵐點頭,“團長認為如何?”

“以你的思維肯定是希望我允許他們加入的吧,很遺憾沒法如你所願。”林德曼搖搖頭靠在椅背上,“我不能收留他們,他們和你手下那兩支維撒克斯中隊不一樣,一個小組織內不容得太多雜質。”

“這樣啊……”張松嵐這次沒有爭辯,只是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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