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倒回至二十分鍾前,剛剛與楚源它們失散開的瑞德里爾抱住薇朵,他沒有像楚源或者米洛克那樣找一個固定物來穩住自己的身形,而是撐起氣來在自己身外生成球形的氣牆護住自己和薇朵兩人,於是他們便在這場異變中直接摔落至下方的深淵中。

“該死,早知道應該起碼要帶個備用的人偶過來!”下方的深淵中飄來了薇朵驚恐的聲音,伴隨著白色的微光,最後一同消失不見。

最後薇朵和瑞德里爾重新踏上了地面,和瑞德里爾預想中的危險情況不同,他們重新降落之時不僅沒有希爾卡或者楚源口中兇殘的人偶相迎,反而在靠近地面的時候突然減速,好像是誰怕這種高速降落會傷到他們特意接住了一樣。

而瑞德里爾散去氣牆,他和薇朵看見的是一個紅色長裙的金髮女孩,明明身高和薇朵差不多,但是還是一臉居高臨下的表情看著他們。

“跟我來。”安雅掃了一眼薇朵和瑞德里爾之後便轉身邁步,寂靜的走廊上響起薇朵的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她沒有像坐在茶茶肩上那次赤裸著雙腳,而是穿上了一雙紅色的高跟鞋,才勉強比得上薇朵的身高……

瑞德里爾看向薇朵,並沒有馬上跟上,薇朵則打了個哈欠,說:“走唄,反正都這麼說了,總不可能是來找我們打架的。”

於是瑞德里爾就拉著薇朵向前前行,然後打量著周遭的環境。之前在那個隧道中不算擁擠,但是這裡卻更加寬廣。空中充滿著不知從何而來的幽藍色光芒,明明是光的感覺卻給人一種水的流動感,兩側的牆壁上似乎有著一些古怪的壁畫,在幽藍色光芒的照耀下隱隱約約能看見男孩女孩和布偶的圖案。

而隨著他們在走廊上一路前行,瑞德里爾看著周圍的壁畫從縫製布偶的男孩到莊園外枯萎的花田,最後到一幕席捲村莊的大火,他們最終走到了一間小屋裡。屋子裡擺設地乾淨簡潔,一張床挨著一個櫃子,床的邊上還有著一臺輪椅,而對面立著一個書架,床上擺著張小矮桌,矮桌上面還有一本翻開的書,似乎是主人身體不便,抽出一本書之後看了一半便離開了這裡,但是再也沒有回來。

無論是什麼都像是是《最初的人偶師》裡的內容,瑞德里爾想道。

其實這裡能看到有關希爾卡和安妮雅的事情瑞德里爾一點也不意外,但是這裡的情況和外面的畫風差距有點太大了。外面的希爾旺斯一副與時俱進的模樣,就算薇朵和瑞德里爾在希爾旺斯裡生活了數百年也一直能感覺得到希爾旺斯裡發展的變化,可是這裡給瑞德里爾的感覺讓他想起了那個莊園,似乎從存在開始就不曾變過。

時間在所有地方都緩緩地流動,但是在這裡被凝固住了,這裡的一切都乾淨地像是時常有人搭理,連一點灰塵都沒有積下,但瑞德里爾卻嗅到了某種時光與歲月的味道,十分濃厚。

突然藍色的光芒在這裡聚集起來,最終匯聚成一個矮小的人形,等瑞德里爾看清他臉上的面孔的時候眼睛不由自主得跳了一下。

因為那是希爾卡的臉。

來到這裡之後薇朵便一直沒有說話,瑞德里爾也懶得開口自討沒趣,此時這個藍色的希爾卡打破了沉默,對瑞德里爾說:“我已經知道了你想要離開希爾旺斯的理由了,那麼如果我能幫你解決你的問題,你是不是就不用冒著生命危險來進行你的計劃了。”

“冒著生命危險是什麼意思?”薇朵警覺道,她雖然有承受代價的一些心理準備,但是這個心理準備並沒有充足到失去瑞德里爾。

“如果按照你們的計劃離開希爾旺斯的話,”安雅說,“這傢伙會死,死得乾乾淨淨,不會留下任何存在過的證明。”

薇朵猛地握緊了瑞德里爾的手,不過卻沒有說任何話。

瑞德里爾笑了,問:“那你能幫我解決我的問題的話我自然就不用費那麼多事了,不過你要怎麼幫我呢?”

“留在這裡,

”希爾卡說,“你讓那個女孩留在這裡,就能避免她靈魂被外界逐漸拉扯的情況,或許她現在時不時的沉睡無法改變,但也不會再加劇了。”

“所以就是從一個巨大的牢籠轉變成了一個更小的牢籠嗎?”瑞德里爾打量著這間小屋的一切,“我能看出來這裡應該就是你的安妮雅之前所住的房間,也很感謝你不介意讓薇朵留在這裡,不過很抱歉,這不是我想要的。”

希爾卡長嘆了一口氣,“我沒有束縛你們自由的打算。”

“我明白,”瑞德里爾點了點頭,“我也很感激你能夠對我們這麼溫柔,我知道你是真得想要拯救我們這些傢伙,不過我不想要這份救贖。”

一旁的安雅冷冷地掃了他們一眼,說:“早就說按我的想法直接把他們全部廢掉關到這裡就好了,你都不介意把這裡分享給他們還在意他們的想法幹什麼?”

“明明安妮雅那麼溫柔,怎麼你的脾氣就這麼暴躁呢?”,希爾卡抬起手來摸了摸安雅的頭,苦笑道。

安雅也沒有反抗,只是問薇朵:“那你的想法呢,即使他消失了也對你無所謂的嗎?”

薇朵用力握著瑞德里爾的手,說:“如果他堅持的話,我願意尊重他的選擇。”

“就算他就這麼消失?不留下任何痕跡?”

“就算如此,”薇朵一字一頓道,“我不知道這麼長時間瑞德里爾一直在想些什麼,但是我每次醒來都能感覺到他不開心。”

他不開心是因為你也不開心啊,希爾卡嘆氣。

這一次又是他自作多情了嗎,無論是怎麼樣的心願,但總有人不接受這種救贖,明明自己對這種救贖都那麼渴望,猶如飛蛾撲火。

“我明白了。”希爾卡閉上了眼睛,藍色的光影逐漸消散,又重新化為幽藍色的光流四散開來……

而此時與楚源對峙的希爾卡睜開了眼睛,說:“那麼,我相信。”

“我相信,我相信你會讓我相信。”

平靜的聲音響徹在希爾旺斯的上空,希爾卡睜開眼睛的同時便放棄了對希爾旺斯的掌控與修復。

本來即將回覆原貌的希爾旺斯再度狂躁起來,天空中閃電重新嘶鳴,點燃了整片夜空,平靜的空氣中捲起狂風,卷著飛沙走石和倒塌的建築殘骸呼嘯而去,原本大地上的裂縫再度裂開並向著天空蔓延而去,如同藤蔓向上攀爬,裂縫中詭異的暗紅色光芒不斷增強!

失去了希爾卡的抵抗,希爾旺斯在那股毀滅的力量下以極快的速度崩毀自滅。

“活這麼長時間還真是第一次見這大場面。”米洛克吧唧著嘴說道。

現在米洛克有點慶幸他把科俄斯設計的是懸浮類的機械摩托了,不然如果不會飛的話,這會兒找個落腳的地方都難。

原本腳下的地面已經不復存在了,不僅僅是碎裂,米洛克親眼看到大地被裂縫分割得七零八落之後又被繼續分解成為粉末狀,最後消散掉,轉變成近乎無的存在。

隨著大地的消散,毀滅的概念遍佈開來,從建築到空氣逐漸被分解消滅,走向虛無。

如同沙子被風吹散一般,那些被人偶師們重新復活的罪證人偶就這麼消散,化為點點的銀芒。

“這就是你想要的嗎?”莊園最深處的小屋裡,安雅看著逐漸消散的瑞德里爾,冷冷質問。

“如果有更好的選擇的話我也不想這樣啊,”瑞德里爾看著自己逐漸透明的身體,抱緊了薇朵,“永別了,薇朵。沒有我這個負擔的話,我相信你能夠自己奪回自己的靈魂,不過以後不要在大街上突然睡著啊,沒人能再接住你了。”

……

生存在“無”的虛空中會是一種什麼情景?沒有光,沒有空氣,甚至空間的概念也抹除,話癆的米洛克這次沒能在吐槽,因為他什麼也看不到也聽不到了,當然也發不出聲音。

眼前一片黑暗,耳朵也聽不到任何聲音,肺部也無法吸入和吐出空氣,米洛克很難說明自己現在的狀態是生是死。現在的狀況就是他和希爾旺斯的人偶師們一起擠在一個小小的點中,但卻無法相互感知到。

或許世界的最初便是如此的一個奇點,裡面塞滿了各種各樣簡單複雜的東西。

而那些人偶師們就沒有米洛克這麼鎮靜了,他們感覺到自己殘缺的靈魂被補全了。

以分裂靈魂為代價來背棄死亡的懲罰,而這時靈魂被補全就意味著他們從死亡手中搶回來的人再次離開了他們。

這些人偶師們或驚恐或悲傷或憤怒,但是他們最終都平靜了下來,因為這時,時間也碎裂了。

現在的希爾卡已經不再是那個穿著黑色禮服的小男孩了,只能勉強看清楚是一個人形的輪廓。一個微弱的淺白色人形光團,上面遍佈著暗紅色光的裂縫。

“Morituri te salutant。”希爾卡說道,淺白色的光團微微閃爍,彷彿即將熄滅。

這句話是一句拉丁諺語,意思是將死之人向你致敬,本來是進行角鬥之前的角鬥士向皇帝說的話,現在從他的口中說出,卻也合適。

“ mutant qui tra 。”蘇巧薇笑著回道。

渡海而走的人無論天候如何,不改本性。

“你還是這麼個人啊,嘴上說著不想再拯救任何人,他們怎樣與我無關什麼的。可是到了最後,你還是想要拯救那些把你束縛至此的人偶師們,”蘇巧薇嘆了口氣,“你放心吧,你可以相信我的。”

淺白色的光團黯淡下去,在即將被紅色的光芒吞噬之時突然又閃耀了一下,最終徹底熄滅。

不知道是想要反駁蘇巧薇對他的評價還是滿意蘇巧薇的答覆。

與此同時,蘇巧薇接管了希爾旺斯的許可權。

本來希爾旺斯是被排除玉現世之外的存在,在希爾卡死亡之後希爾旺斯本應隨之毀滅,但蘇巧薇這時接管了希爾旺斯並把它拼接到現世之中,雖然希爾旺斯已然崩潰,但是並沒有直接毀滅。

新的規則重新展開,接入,樹立。

原本坍縮成奇點的希爾旺斯膨脹開來接入現世,無限與迴圈的概念被抹除,死亡的缺失被補全。

與於以往的背棄之地不同,現在的希爾旺斯成為了現世中一個尋常的小城,不再是什麼人偶師之都。

……

強烈的嘔吐感襲來,一陣天旋地轉,米洛克終於又恢復了知覺。上一秒他的記憶還是自己被揉成一團和別的什麼東西擠在一起,這一秒他就又被重新拉扯開,感覺就像是從一個拇指大小的洞裡鑽了出來。

“嘔……嘔。”乾嘔了一會兒,實在是吐不出來任何東西,米洛克抬起頭來環顧四周,剛才他恢復知覺的時候就感覺這裡和他之前呆的希爾旺斯不太一樣,不過沒具體留意,現在他得看下自己又是被扔到哪裡了。

“最近真是倒黴,”米洛克嘟囔著,“總是莫名其妙地丟到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

他在人群之中,周圍全是那些人偶師們,外面遍佈著建築物的殘骸與廢墟。

從這些廢墟的建築風格上看得出來這裡還是希爾旺斯,不過是已經被毀掉的希爾旺斯了。米洛克走出人群向著廢墟走去,他出來之後就發現原本在他身下的科俄斯不知去向,周圍都是那些人偶師,不知道是開心還是迷惘地討論著什麼,他也不關心,只是想確認一下現在希爾旺斯的狀態,再找到科俄斯和楚源看能不能離開這裡。

他走近一處看起來尚且完整的廢墟,近看之下能看出來這不是被暴力毀滅,沒有戰鬥造成的毀滅痕跡,在建築物的斷口上有著一層矩形的條紋,如同魚鱗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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