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源和希爾卡真的很熟悉嗎?
沒有一點印象,楚源腦海中想不起來任何有關這個男孩的任何回憶,就像在空無一物的大海中撒網捕魚一樣,無論怎麼費力,最終依舊什麼也撈不上來,只有順著網眼流出去的海水罷了。
“無論是他對你說話的語氣,還是你對他的態度,這都不像是兩個初次見面的人之間會有的交際。”瑞德里爾繼續說著,眼神中不帶一絲懷疑和迷茫,“所以你和希爾卡雖然不認識,希爾卡和你之間一定有一種很特殊的關係,不過可能目前你不知道罷了。”
想要反駁,但是卻不知如何辯解,因為楚源自己也感受到過那種詭異的熟悉感,沒有來由的那種。他對希爾卡似乎的確有一種難以言表的熟悉和排斥,腦海中又浮現出一些支離破碎的畫面,似乎他們曾經那麼要好,曾一同在仲秋的田野中躺著曬太陽分享心事,又一同在盛夏看著暴雨擊打著水面上的浮萍,雨滴打在水面激起漣漪,楚源甚至還能想起來那些漣漪一圈圈散開的樣子。
但是也不是一直這麼和諧,還有些畫面是他們站在化為廢墟的城市之中,頭頂是灼熱的太陽,他們身上只穿著亞麻衣服空著手互相對峙,眼中沒有怒火也沒有悲傷,只是那麼平靜地敵對,但是周圍卻只剩下了滿地的碎石和荒蕪的白地。
楚源又按住了腦袋,這些記憶又或是妄想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畫面中的兩人的面孔明明如此陌生,但是他就是感覺裡面中的一個人是他一個人是希爾卡,真實到他能記起裡面的每個細節,但是理智又告訴他這太荒誕了,這種事情怎麼曾發生在他的身上!
但是心裡那種感覺那麼真實,那種一縷縷的回憶與過往刻在他的腦海深處,像潮水一般淹沒了他的心,他不由得嘶啞著喊叫出聲:“我們之間……到底……怎麼了……”
瞳孔中又隱隱泛出熔岩般的色彩,楚源感覺頭痛欲裂,心裡又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一些暴戾兇狠的想法,無限的惡意與怒火在他的腦海中爆炸開來,他現在只想著撕碎在他眼前出現的任何東西,毀滅他所看到的任何事物,無論是誰!
“楚源!清醒過來。”不知何時,瑞德里爾突然站到了楚源的面前,雙手壓著楚源的肩膀沉聲道。
楚源身體一頓,又深吸了口氣,把自己內心的種種情緒強行壓下,閉上了眼睛。
一次比一次嚴重了,在外面的時候腦海中的這個意志幾個月才會甦醒一次,甦醒後大肆發洩一番就能再獲得幾個月的安穩時間,但是來到希爾旺斯之後短短的時間內他已經甦醒了兩次了,而且這次自己居然差點沒能壓制住他,直到現在胸中還迴盪著那種暴怒與殺意,彷彿烈火燃燒,無論雨水還是冰霜都無法澆滅那種。
“而第五點,”瑞德里爾依舊按著楚源的肩膀,不知道他現在有沒有恢復過來,“就是你現在這個情況。”
“抱歉,”楚源把瑞德里爾的雙手從自己的肩膀上移開,又深呼吸了幾口,說道:“這算是我個人的一點小毛病吧。”
“我不知道你自己是怎麼感覺的,”瑞德里爾感到楚源身上的氣勢逐漸消退之後才繼續說,語氣中帶著罕見的慎重,“但是就你剛才那種情況給人的感覺不像是人類,
就像是某個惡鬼或者野獸一樣。”
緩緩睜開雙眼,這時楚源的瞳孔又變成原本懶散的褐色,但是深處卻閃過一絲攝人的紅光,瑞德里爾突然不知道把楚源拉進來算是好事還是壞事了。
“其實我最開始列出五點不過是想要湊夠五這個數字聽起來好聽點罷了,我原本想要說的也只有前四點,第五點我原本還沒想好,”瑞德里爾又坐了回去,不過還是慎重地看著楚源,“不過剛剛你這麼一鬧騰倒是嚇得我把這第五點給加上了。”
“所以你今天和我說這些又帶我去聽多羅的故事是想要我做什麼呢?”楚源問。
“為了拉你上我的這艘賊船。”
楚源無聲地笑了,這傢伙說話倒還真是直接。
“我能看得出來,不管是你還是米洛克都沒太把加入北極星當回事,米洛克好歹還算是有個共同目標,想要離開希爾旺斯,但是你這傢伙真的是完全無所謂的樣子,一點也不在乎,也沒什麼出去的慾望,就是這麼隨便地進來了,跟著我們東奔西跑的不過也是圖著好玩罷了,往後說不定也會就這麼隨便地退出去。”瑞德里爾對楚源的鹹魚態度很是頭疼,一個什麼樣的人最難搞定?那就是楚源這種無欲無求的鹹魚最高搞定,利誘勾不起他的興趣,而威逼的話……瑞德里爾掂量掂量自己的能耐,心裡還真沒有能夠威逼這貨的底氣。
“你感覺你和我說的這些就能夠成功把我拉上你的賊船?你確定你的話能夠說動我去毀掉希爾旺斯?”楚源饒有興趣地看著瑞德里爾。
瑞德里爾搖了搖頭,說:“我不需要說動你毀掉希爾旺斯,我只需要你對毀掉希爾旺斯沒有排斥感就行,從希爾卡那裡出來之後你對我們出去目標的興趣明顯少了很多,甚至開始對人偶劇感興趣,產生了在這裡定居的想法,這對我來說可不是什麼好事。”
楚源抬頭望天,天空中依舊是那種了無顏色的灰白,看不到太陽也看不到星空,但是他不是個那麼挑剔的人,如果說定居在這裡的話他也是無可無不可的,不過這些想法他都只是在內心裡想一想,並沒有說出來過。
“你是在可憐這裡的人偶師和他們的罪證人偶們,”瑞德里爾沒有看楚源的臉色,自顧自地說道,“你覺得如果毀了希爾旺斯這裡的罪證人偶都會被摸消存在的話,這裡的人顯得太過可憐,所以你不想這麼做。”
“有什麼不對的嗎?”楚源幽幽地說,“你自己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不代表其他人和你一樣,就好比多羅和伊珊,你覺得伊珊就和你一樣願意那樣直接消失嗎,了無生息地被所有人遺忘?這不僅僅是死亡,這比死亡都要殘忍地多。”
“就像被橡皮擦擦掉所有的痕跡一樣?”瑞德里爾問。
楚源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看著瑞德里爾表示了肯定。
“那你覺得橡皮擦殘忍嗎?”瑞德里爾繼續問,不過還沒有等楚源回答就繼續說了下去,“如果說世界是某人的筆記的話,那麼被橡皮擦擦掉的痕跡肯定有被擦掉的理由,我們本來就是逃離規則所留下來的錯誤存在罷了,你以為你算是誰,有什麼資格在這裡憐憫我們?”
依舊默不作聲,楚源不覺得自己算是什
麼了不起的人物,但是他就是覺得這些所謂的錯誤存在就這麼直接被抹除而消失的話,實在是太過可憐。
如果最終的結果依舊無法改變的話,那麼最初的開始為何還要存在,那些為之而努力的人偶師又到底算什麼呢?
“就算你們這些消失的人能夠接受這些,那麼為了讓你們復生所觸犯禁忌的人偶師又該怎麼辦?”楚源輕聲問道,“你覺得多羅能夠接受伊珊的消失嗎?或者說,薇朵能夠接受你的消失嗎?”
“接受不接受都沒有意義了,我們消失後他們自然也會忘了有關我們的一切,這點希爾卡也曾經說過,他也沒有必要騙我們。”瑞德里爾的聲音依舊平靜。
但有些事情不是記不記得的問題啊,有些事發生過就是發生過,就算真的拿橡皮擦擦去了這件事的所有痕跡,但是就真的能當這件事沒有發生過嗎?楚源心裡想著,不過沒有說出來。
瑞德里爾嘆了口氣,他看出來楚源依舊沒有被自己所說動,於是便繼續說:“而且你真的以為,就這樣一直呆在這裡是對我們這些傢伙最好的情況了嗎?”
“最好談不上,不過起碼你們都活著,都和自己所愛的人在一起,這就是最重要的了。”
“你真的以為,他們都和自己所愛的人在一起嗎?”瑞德里爾幽幽地問。
“什麼意思?”楚源突然愣住了,難道會有人為了自己不愛的人去嘗試分裂靈魂觸碰禁忌?這種事情哪怕是為了自己最愛的人內心上也會有所煎熬和抉擇的吧!怎麼可能浪費在別人身上?
“你覺得多羅喜歡伊珊嗎?”
“當然喜歡。”楚源不假思索地答道,那只雪海燕對伊珊的愛沒有對他說過一句,但是他的一生彷彿都在為了伊珊而活。
“那你覺得伊珊喜歡多羅嗎?”瑞德里爾繼續問。
楚源身體一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因為他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從始至終伊珊只是安靜地陪著多羅和他們講多羅的故事,基本沒怎麼說話,對多羅的神態也沒有流露出什麼特別的感覺,他能說伊珊喜歡多羅嗎?這點他沒有絲毫的把握。
“現實不是童話,多羅為什麼會喜歡伊珊我不知道,或許是他收到了自己體內有關其他其他人類的影響,甚至於我懷疑多羅這個名字就是原本一個喜歡伊珊的人,不過被取走靈魂放進那只海燕的身體中對那只海燕潛移默化的影響罷了,畢竟一隻海燕的審美觀正常來說就該喜歡另一只海燕,這是生物繁衍的本能,就好比你不會突然心血來潮突然愛上一隻哈士奇一樣。”瑞德里爾淡淡的說,不過舉的例子聽得楚源想暴揍他一頓。
“他人靈魂所遺留的殘餘精神會對別人產生影響,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解釋,所以多羅愛上了伊珊,不過要讓原本一個人類女人愛上一隻雪海燕是不是難度太大了點?即使那原本是她的寵物?”
楚源點頭,雖然不想承認,但是他能明白瑞德里爾說的的確很有道理,沒有什麼問題。
“多羅救了伊珊,但同時也束縛住了伊珊,”瑞德里爾說,“或許你覺得目前這種狀況很好,但是我覺得,這種錯誤糾結的關係,還不如直接抹消來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