慘白色的天空,是日曼最常見的景象,因為在瑞德的城市頂空,並不能直接看到天空,而是有著一層半透明的護罩。

休斯不喜歡這慘白色,也不喜歡這種天空。

曾經的日曼不是這樣,曾經的瑞德也不是這樣,修斯還記得十六年前的瑞德的天空是怎樣的蔚藍澄清,那是自然的顏色,也是不曾需要對什麼戒備的顏色。

他不喜歡機械,也不喜歡勾心鬥角的防備與算計,他知道什麼是對與錯,也知道以現在世界的力量如果爆發出戰爭會產生什麼樣的後果,早在幾百年前的第二次世界大戰之中弱小的人類已經初次具備了足以毀滅人類社會的力量了。以前的四柱也好,現在的五星也罷,它們維持著世界的安穩執行,但同時也是懸在世界上空的五把利劍,以利刃以力量以威脅,來維持著那脆弱寶貴的和平。

這是假象,修斯明白,過於強大的力量會導致災禍,但是兩方或者多方都持有這過於強大的力量的話就能形成冰冷對峙的局勢,在這冰面之上維持著誰也不敢率先動武,因為大家都有著把這冰面粉碎的能力了。

千百年的歷史長河之中,修斯知道真正的和平而且長久和平的,只能是超越一切對手的絕對強大,讓所有的紛爭隱患都心悅誠服地拜服在它之下接受統治,只有一個國家一個名字。

嬴翦所統一七國而締造的萬古素央。

修斯嘆了口氣,按了按眉心,他不得不承認,他一直對素央這個國家有所羨慕,甚至可以說是嫉妒。和平不是對峙,也不是武力的威懾下所維持的平靜,而是超越一切競爭對手的統一與繁榮。

千年前的嬴翦做到了這件事,接受了科技的力量結合古素央的念創造了械的存在,所以終結了那長久的亂世有了素央,也有了那真正的和平。而他想要做的,也是在千百年後復刻嬴翦與素央的歷史,以這未知的阿卡夏的力量,以他的“阿卡夏之劍”。

不同的是,這次再是素央,而是日曼。

“我真的可以信任你嗎?”修斯說。

這裡是修斯的房間,雖然他不喜歡械化時代和械殖網路,但是他不能否認現在的時代這些東西的確好用,而且幫助他展開阿卡夏計劃的合作伙伴似乎也要依附於械殖網路。除此之外,所有阿卡夏計劃記載的資料和檔案也都留存於此,在這裡地下有著瑞德最大的處理器和械構矩陣,是不是日曼最大的修斯就不知道了。

不過並不像其他日曼人的房間那樣滿滿的科技風格,修斯的房間外觀看起來倒是普普通通的實木風格。

“我從來沒有欺騙過任何人,謊言和偽裝對我來說毫無意義。”虛空之中響起這樣一個聲音。

“可是我對你一無所知,我要怎麼信任一個完全無法和我溝通交流的存在?”修斯說,他甚至無法用人來稱呼這個傢伙,因為他十分確定這個從未在他的眼中出現過的傢伙絕非人類,而是另一種存在。

“你信任與否對我來說無關緊要,我不想向你解釋什麼,因為太麻煩了。”

“麻煩嗎?”修斯嘆了口氣,他喜歡思考,可是思考這種事情也是需要資訊基礎的,而他對這個夥伴的瞭解僅限於它的神秘,以及它的強大。

“不過也好,我們之間本來也不是朋友,只是相互利用而已。”修斯說,“利益相同,就足夠了,我也不需要想太多。”

“……”

八年前,那是修斯第一次與它相遇的時間,或者說那是修斯第一次發現它的時間。

那時修斯不過是一個高中生,每週上課,學習,空餘時間留給自己的小愛好消遣娛樂,不過稍微有點不同的是他的愛好有點刺激。

他喜歡賭博。

瑞德是個發達的城市,賭場不一定所有地方都有,但是瑞德一定會有,而修斯是瑞德最大賭場的常客。

因為無論如何時代如何變化,賭場的籌碼和音樂都是不變的,沒有任何賭徒會樂意捨棄紙牌和骰子,丟下手中的籌碼去看著三維投影上的牌面變化和數字浮動,那只是遊戲,不是賭博。

而修斯則是賭徒中的佼佼者,因為對於他來說,賭博不過是一場數學遊戲,根據牌面的大小會有不同的機率不同的計算,而在此之上便是不同的博弈,修斯善於處理這一切,所以他一直是勝者,也一直樂在其中。

“補牌。”修斯說。

他手邊是十六個水晶籌碼,在瑞德基本所有的金錢都以電子奧爾的形式流通,或者說在世界的大範圍中都是如此,但在賭場之中不太一樣,這裡的籌碼從金屬,玉石到水晶分配有不同的價值和點數,不同的金

屬籌碼代表著一百奧爾,二百奧爾和五百奧爾;不同的翡翠籌碼代表著一千奧爾,兩千奧爾和五千奧爾;而相應的,水晶籌碼就代表著以萬為單位的奧爾。賭徒們拿著籌碼把玩,滿懷著慾望和貪婪壓下,這種感覺不是單純的數值變化能帶給他們的。

而現在修斯的籌碼代表著五十七萬奧爾,他每週都會來賭場以一百奧爾的籌碼開始,然後大殺特殺贏到十萬往上,最後在要離開的時候再一口氣輸光,因為這只是他的消遣愛好,不希望這會影響到他的正常生活。

至於誰會從他手裡贏到錢,誰又會因為他輸得一乾二淨,誰在乎呢?既然已經選擇沉迷賭博的話,那因此家破人亡的覺悟也是應該有的。

現在他在一場21點的牌局之中,21點是個很經典的紙牌遊戲,簡單來說就算對手牌點數,越高越接近21就好,只要不超過21就不會因為爆掉而敗北。

21點一般用到1-8副牌。莊家給每個玩家發兩張牌,發兩張牌,一張牌面朝上(叫明牌),一張牌面朝下(叫暗牌);給自己發兩張牌,一張暗牌,一張明牌。大家手中撲克點數的計算是:K、Q、J 和 10 牌都算作 10 點。A 牌既可算作1 點也可算作11 點,由玩家自己決定。其餘所有2 至9 牌均按其原面值計算。

一張Q,這是他補的第三張牌,第一張是3,第二張是2,第三張就是剛剛發過來的Q合起來總共是15點。

而他的底牌是一張A,這個既能當做一點也能當做11點的牌,所有的賭徒都愛這張牌,修斯也一樣。

可是這次修斯的明面牌實在不好,如果把底牌算作1點的話16點的點數實在太低,算作11點的話他就會因為點數超過21點被爆牌結束遊戲。

尷尬點數,需要再補牌嗎?

修斯看著對手的名牌,一張8一張9,總共17點,而他還沒有爆牌就說明他的底牌起碼在4以下,而接下來他就選擇了停牌,說明他已經滿意現在的牌型了。

最小不過18點,也就是說如果自己不補牌的話必敗無疑。

“補牌。”修斯不緊不慢地說。

“這麼有底氣?”對手問。明牌點數15點還敢繼續補牌的話,那麼接下來一張牌只要超過5那修斯就會爆牌,必輸無疑。

“不是底氣,自信而已。”修斯笑,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第四張牌,方塊4,明面點數19點。

這已經是非常高的點數了,甚至可以說已經高到了能夠讓人看出底牌的地步了,而修斯眉毛動了動,沒有說話。

對方也皺眉,這個小子的運氣似乎有點好,補到第四張牌都沒能爆掉,甚至還有了這麼高的點數。

“開牌嗎?”修斯端坐著不動,臉上有著笑意。

對方點頭,開牌,是一張黑桃3。

修斯也不緊不慢地把底牌A翻開,兩方點數都是20點,平手。

“如果第二張牌不是9而是10,J,Q,K就好了。”對方嘆了口氣,不無遺憾地說道。

而修斯則是不緊不慢地雙手交叉撐住頭部:“你好像很想贏過我?”

對方就是翡晶賭場的主人,自然不可能在乎他的籌碼和錢,而且他每次輸乾淨的錢也基本都是被這個賭場回收了。對方執意地找到他和他對賭似乎是一種執念,他執意地想要真切地贏自己一次。

可是他不想輸的時候,誰也不能贏他。

“誰又不想真正地賭贏你一把呢?翡晶的不敗小子。”對方已然是個老人了,但直起身子的時候還是那麼魁梧高大,彷彿還是壯年。

“我倒是沒想過我會有這麼大的名聲。”修斯笑,“而且我也稱不上不敗,確切來說每週我都會輸一次。”

“贏了兩週之後在想輸的時候隨便輸掉嗎?”對方搖了搖頭,“那不叫輸,那只是你玩膩了之後的休息而已,賭徒們是沒有腳的飛鳥,不會休息也不會停止,只有最初的開始與最後輸到一乾二淨的絕望,你口中的敗北沒有絕望,不是賭徒們的結局。”

“所以你想要我絕望嗎?”修斯歪了歪頭,“開賭場的人都是這種心態嗎?”

“當然不是?”對方說,“這只是我個人的愛好而已,我用賭場賺錢,也利用賭局觀看每個賭徒的絕望。”

“真是個惡劣的愛好。”修斯評價道。

“相比起其他賭場的老闆來說我感覺我已經夠溫和了,”對方搖了搖頭,“真的惡劣的傢伙在自己的賭場裡放高利貸,然後等到賭紅了眼的傢伙什麼都還不起的時候再砍掉他們幾根手指收藏。”

“你說的那個傢伙我也知道,”修斯也曾去過那個更加惡劣的老闆的賭場,“不過是他自己也少了一根小指,所以想讓所有人都和他一樣的變態而已。”

“自作聰明的孩子。”

“很多人都不喜歡自作聰明的孩子,可是有些孩子是真的聰明。”修斯笑,“而聰明的孩子也不需要在意那些人的看法。”

對方笑了:“你確實是個聰明的孩子,能在翡晶這裡連著贏這麼長時間不只是運氣能夠解釋的,剛才的牌局你還敢補牌,是因為你在算牌吧。”

“不然我可不願意把賭局賭在運氣上面。”修斯聳了聳肩。

他的確在記牌,這把牌局持續了兩個半小時,雖然總共用了八副牌,但是持續到現在剩餘的牌也沒有多少了,在他喊第四聲補牌的時候,所有點數在5之上的都已經出現完了,所以他才敢那麼大膽放心地補牌,如果剛好拿到了最大的5的話,那他就湊足了21點,基本就是必勝了。就和他所說的一樣,不是底氣,而是自信。

不過要說運氣的話,還是有的,如果最後到他手裡的牌不是4而是之下的話,那他就輸了。

對方也在記牌,而且一直堅持到現在。

“那麼聰明孩子,”對方笑著說,“有興趣成為翡晶的一員嗎?用你的賭術,為我贏來更多的金錢,也讓我見到更多賭徒的絕望。”

“沒興趣。”修斯乾淨了當地拒絕了對方的提議。

……

一陣冷場,對方的笑容在臉上也凍結了。

“抱歉,不過我對當個賭徒沒什麼興趣,這也只是我的業餘消遣而已。”修斯站起身來,準備離去,向後擺了擺手,“這些籌碼你可以隨便收回去,就當這場我輸了就行,我也不在乎什麼不敗的。”

可是修斯停下了腳步,因為有其他人包圍了他,在他周圍一圈。

“自我介紹下,我叫諾爾,不過往後你叫我BOSS就行,他們會是你的保鏢和新同事。”

“我還以為翡晶是個斯文的賭場不會動用暴力呢,”修斯身上亮起淺紫色的雷光,“結果都是一樣的德行嗎?”

“起碼在大多數的情況下,翡晶還是很斯文的。”諾爾笑著回答,“而且這裡是瑞德,你覺得氣在這裡行得通嗎?”

修斯運起的氣被強行壓下,然後一支械炮頂在了修斯的額頭處,觸感冰冷。

“再聰明的一個孩子,不過也只是一個孩子罷了。”諾爾淡淡地評價,“孩子終究是孩子,要聽大人的話,這是規則。”

“這個詞我不喜歡,”虛空之中傳來了一個聲音,“規則就是用來打破的,從太古至今,一直如此。”

“誰?”諾爾想要找到聲音的來源,卻什麼都沒有發現。

修斯卻抬起了左手,他並沒有察覺到聲音的源頭,但是他卻感到了左手上手錶的震動,直覺告訴他和這個聲音有關係。

“你可以隨意稱呼,我不介意。不過如果說想要一個正確的稱呼的話,混亂(Chaos)就行,我也喜歡這個詞。”

隨著這個聲音的響起,抑制氣的波動的械殖全部瓦解,連同著頂著修斯腦袋的械炮和用來威脅他的各種武器。

同時,淺紫色的雷光亮起,修斯轉過身來,笑容溫和:“‘混亂’嗎?雖然我不怎麼感興趣,可是我挺喜歡正確,現在最正確的展開,應該就是這裡陷入一團混亂了吧。”

現代紀元,1688年八月的一個盛夏,瑞德城最大的賭場翡晶,毀於一團大火,現場場景像是被雷劈過一樣,而有人說在翡晶毀滅的那個晚上,看見一個少年從火焰之中走出,沐浴在雷光之下。

那是修斯和這個夥伴的初次見面,而他送給這個夥伴的禮物是一個賭場的混亂混滅。

“現在去招待下新來的朋友吧,修斯,雖然不知道他為何而來,但是既然來了我也不能當沒看見。”

“你說的朋友是什麼含義的朋友呢?”修斯問。

“字面意義上的朋友,不是什麼來者不善的人。”

“好吧,”修斯點頭,關閉了眼前的投影,走了出去。

“你就不問問是誰嗎?”

“我有眼睛和腦子,不需要你來提醒。”修斯笑了笑,腦海中浮現出了剛剛查到的資料——那個銀灰色頭髮的男人和金黃色長髮的女人。

維奇·米拉和伊斯塔·卡迪斯嗎?很期待這所謂的朋友會是什麼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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