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區,俄刻阿諾斯,耶利哥之中。
從維奇突然昏迷倒地之後伊斯塔便讓他先回去,具體接下來會有什麼行動之後再說,所以他也就順勢回到了耶利哥之中。臨走之前迦南想要借走橘子用一用,米洛克覺得無所謂,畢竟接下來他也能再做幾個,不過伊斯塔沒有同意。
“別想一個人去做什麼事,我不是為了讓你冒險才把你拉進來的。”
現在想想伊斯塔說這話時候的沉重表情迦南不禁苦笑,他怎麼可能去一個人逞英雄,他想做的不過是用橘子來檢視下耶利哥裡有沒有已經覺醒的危險人物罷了。
抬起手來看了看手上的戒指,素樸得像是一個鐵環,但這其實是用伊斯塔送他的那條秘銀鎖鏈做的。雖然只有這麼一小塊,但是這種秘銀對靈魂的壓制作用的確是匪夷所思,每當自己有什麼情緒波動的時候就會感覺這個戒指便會滾燙發熱,從而讓他鎮靜下來。
而與之相對的,那種飢渴的進食慾望也會被短暫地壓制下去,像是突然沒了胃口一樣。所以迦南把那條秘銀鎖鏈拆分開來,做成了二十二個這種指環,連同自己在內每個人都有一個,用以抑制他們覺醒的可能。
“無論如何不能摘下來,”迦南冷著臉對著他們這麼命令道,“否則會有危險。”
其實迦南並不是一個多麼強硬的人,如果可以的話,他覺得062可能更適合來做這些人的領袖。自己雖然更為強大,但是欠缺了那一份勇氣,沒有062那種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勇氣和堅持。
太過勉強了,迦南嘆了口氣,但是其他的人既沒有過往也沒有記憶,甚至連“自己”的存在都沒有明確感受的人,如果放任他們自由行動的話,恐怕會很快敗給那種慾望的衝擊,淪為覺醒的怪物吧。
“想什麼呢?”彌砂坐在了他的旁邊,把手伸出來在他眼前晃了晃,把出神的迦南喚醒。
耶利哥的每個人都給自己取了個名字,用來取代原先的編號,彌砂是原本的024,是那個說話一直很小聲的女孩子,看起來也給人一種很膽小的感覺,迦南沒想到這時候她會找自己聊天。
“沒想什麼,”迦南搖了搖頭,“只是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
“接下來的事接下來再說,”彌砂抱住自己的膝蓋看著門外,把原本就嬌小的身材縮成一團,“走一步看一步,想得太多會很累的。”
“你不怕我麼?”迦南忍不住問道,“其他人都挺怕我的,連正眼看我都不敢。”
在實驗室裡的時候迦南除了和062說過話之外從來沒有找過其他人搭話,而其他人也都很少去搭理看起來很陰沉的自己,在重創白鯨帶著他們逃離實驗室來到耶利哥之後,自己也一直是一副強硬冷漠的態度,無論有誰提出什麼反對意見他都會用絕對的力量碾壓擺平。
在其他人眼中自己應該是個能魄化全身的怪物,冷漠又無可抵抗的
存在,無論自己說什麼都會在這種壓力之下服從,不敢違抗,而自己也刻意地維持住這種印象和感覺。
與其說是領導他們的領袖,不如說是手握強權的暴君,迦南也不知道這種關係是好是壞,但是他也不擅長交流,不能解釋或者改變,只有保持著這種地位他才能帶領著他們,無論是什麼樣的形象。
“有點怕,”彌砂歪過頭來,額前白金色的短髮劉海遮住她淡褐色的眼睛,她抬起手來攏了攏,“不過你從那個實驗室裡救過我,所以我不怕。”
迦南有點想笑,如果這麼說的話他相當於救過這裡所有的人,但其他人不都還是那麼怕他?
“那你到底是怕還是不怕?”迦南問。
“儘量不怕吧,”彌砂說,“其實你是為了大家好我們都是知道的,不管是我,泉,可可,還是奈樂,都明白的,只要你好好解釋說明的話大家應該都不會像現在這麼排斥你。”
彌砂,泉,小可和小奈嗎?迦南抬起頭來,這是他說讓他們給自己取個名字之後024,013,056和084給自己取的名字。這幾個人都是朋友,也很少會和他唱反調,而就算是比較暴躁的刺頭017也給自己取了個名字叫猶諾。
讓他們給自己取名字的最大目的就是想讓他們有自我的明確認知,一方面要擺脫實驗室裡編號的烙印,也要對自己的存在有所瞭解,另一方面也是要他們好好控制住自己,不要被那種慾望所擊潰。
說起來迦南也不知道其他人到底會不會像他一樣感受到那種幾乎無法抑制的強烈欲望和飢渴,但有備無患,也不是什麼壞事。
“沒有解釋的必要,我想要說的話傳達到了就足夠了。”迦南看向彌砂的手指,右手中指那裡安然存在著那個素樸簡陋的戒指,不過和他最初交給彌砂時不一樣。原本平整光環的表面被她刻上了MISA這四個字母。
不知道她是用什麼工具刻的,只感覺字跡刻得有點歪歪扭扭,但也算不上難看。
“你還真把這東西當飾品了嗎?”迦南有點苦笑不得,這個指環是他從鎖鏈上取下來的,想要它起到的作用也是如同鎖鏈一般束縛住他們,可是彌砂居然真的把這個東西當初戒指戴了?還在上面刻了自己的名字?
“生活是需要這種儀式感的,”彌砂旋轉著那枚戒指,“你希望我們給自己取好名字,不也是希望我們像個正常人一樣在城市裡長久生活下去嗎?那為了生活營造這種儀式感也沒什麼吧,帶著一枚光禿禿的戒指還是挺難看的,我只是裝飾下,總不算違反你的命令吧。”
迦南點頭,他倒是沒想到這個平時幾乎不怎麼說話的女孩能瞭解到自己的想法。
“我去了裁縫店當學徒,老闆有點嚴厲,但還是個挺不錯的人;泉和可可一起去了一所鍊金工藝部,他們兩個還算有點鍊金術的天賦,在那裡應該也算可以,奈樂不知道在幹什麼,不過總好過猶
諾去星象館當騙子。”
“不管怎麼樣,起碼都是普通人的樣子了。”迦南說。
“是的,不是作為什麼實驗室裡出逃的奇怪試驗品,而是作為一個普通人,沒有實驗沒有爆炸,也不會被穿著白大褂的人追殺。”彌砂輕輕說道。
在彌砂內心深處,其實也依舊殘留著對白鯨的恐懼,雖然她佯裝無事,可是在這時依然不小心流露了出來。
“以後不會了,”迦南意識到彌砂的恐懼開口道,“只要你們一直帶著這個戒指就不會有什麼事發生,我們能安全地作為普通人生活下去,什麼危險都不會有。”
“所以這個戒指其實是我們的保護裝置嗎?”彌砂伸出右手,看著這個在太陽下閃閃發光的小東西,“我就知道你是為了我們好的。”
只要一直戴著這個秘銀鎖鏈壓制住靈魂的活性,不覺醒的話白鯨他們也找不到他們,迦南心裡想道,從這方面來說也算是保護裝置吧。
“差不多,”迦南沒有作過多的解釋,試探性地問道:“你戴上這個指環有沒有什麼感覺,和之前相比的話。”
“感覺的話是有的,”彌砂端詳著這個戒指,“最開始帶上的時候有點暖暖的,但是習慣之後就沒有這種感覺了,而且……”
“而且什麼?”迦南追問。
“而且飯量小了很多,”彌砂朝著迦南吐了吐舌頭,“感覺只要吃很少就飽了。”
迦南舒了一口氣,他還以為彌砂要說什麼呢,不過只是帶上最初有種發暖的感覺的話,其他人應該也都差不多,受到的影響應該都不會太大,這種東西對於他們這些沒有覺醒的人來說還不算危險。
“謝謝你。”迦南站起身來,看著彌砂驚愕的眼神,他算不上高大,但是在抱著自己膝蓋蹲坐著的彌砂面前還是能像撫摸貓一樣摸她的頭髮,她坐起來的時候像是貓一樣嬌小,此刻手中的觸感也如同貓一樣柔軟溫順。
或許伊斯塔在摸他的頭的時候也是這種感覺吧,所以她不給自己橘子,害怕自己去做什麼危險的事情,迦南突然想道。
“謝我什麼?”彌砂有些不明所以。
“謝謝你讓我知道我是正確的,我所做的一切也是有意義的。”迦南笑了起來,和以往勉強的笑不一樣,這時的他笑起來不再帶有一絲陰沉的色彩,像是朔月當空,安詳柔和。
沒有什麼咎魂的說法,那只是維奇自說自話的分類罷了,不管是自己,彌砂還是一直未能有用自己名字的062,他們從來都不是怪物,只不過是來源有點特殊的普通人。會對危險的事物感到害怕,會想要掌控自己的命運,會在生活面前掙扎,會覺得光禿禿的戒指有點難看裝飾一下,也會覺得面前低頭溫順的小家夥有點可愛。
只要沒有覺醒墮落成那種怪物,誰都不能否認他們存在的資格,他們不是什麼咎魂,是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