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的屋子裡,柳雲華乖巧的跪著。

嬤嬤瞧了眼地上的女子,轉而折進裡屋,不知是否因為夫人剛剛病逝,她竟是有些同情柳雲華,“老夫人,二小姐來了許久了。”

老夫人靠在床邊,眉目淡淡的,叫人猜不透她心中的想法,“那就讓她多跪一會兒。”

嬤嬤點頭,倒是不多言語,細心的給老夫準備衣衫。

許久之後,老夫人終於來到前廳,而這時的柳雲華還是那般安分的跪著,神色之中不見任何的異樣。

老夫人深吸了口氣,回想起雷氏喪事上她的表現,細細一看倒發現她真的變了不少,經歷了這次的事情,這一向嬌蠻的性子,似也磨平了稜角。

“何事?”老夫人在嬤嬤的攙扶下落座。

“祖母,過幾日便是父親壽辰,雲華在屋中幫不上什麼忙,思前想後,想與五妹今日一同前去天福寺,為父親祈福。”柳雲華的聲音裡聽不出任何不滿的情緒。

老夫人沉吟了片刻,“嗯,去吧!這些日子侯府確實發生了不少事情,也是該祈福了。”

世事多變,而今柳雲華突然變得這麼懂事,老夫人雖然難以置信,但也不願多想。柳雲華雖然任性,但是經歷那麼大的變故,她也沒有理由不改變自己。

而老夫人之所以答應將柳雲清放出來,就是因為柳雲華提議要帶她一同去為侯府祈福。

這樣的理由,老夫人自然會答應。

最主要的是,去天福寺的這四天,一來可以修養身心,二來希望這兩個人可以改掉驕縱的脾氣。

不多時,四姨娘便知道了雲清要去天福寺為侯府祈福的事情。

當下便吩咐下人,為她準備了許多的厚衣服。

正張羅著,柳雲清已經被接到了院子裡。

“雲清,你受苦了。”四姨娘一見到柳雲清,便忍不住落了淚,這幾日想必她也是吃了不少苦頭,臉上青腫還未消散,而這手腕竟已經纖細了一大圈。

柳雲清抬眸看了四姨娘一眼,眸底毫無波瀾,卻越發的讓見的人心疼至極。

“雲清,你別怪姨娘,姨娘實在是……”四姨娘再度哽咽,終歸是自己的孩子,哪怕她犯下滔天大錯,血緣是斷不了的。

柳雲清頓時輕嘖一聲,轉身回房。

她分明從未幫自己做過任何事情,在她的生命裡,她最疼愛最關心的始終是那兩個胞弟,此刻竟是因為自己受苦反而哭了?

柳雲清在心裡冷冷一笑,若真是捨不得自己吃苦,當時怎麼不見她護著自己,為自己求情,哪怕是半句也好,可是最終她只字未提。

一時間,柳雲清像是看見了個莫大的笑話一般。

對她而言,最讓她覺得失望的是,姨娘竟然還對柳雲姝感恩戴德。自己在思過房吃苦,不是拜柳雲姝所賜嗎?實在是讓人作嘔至極。

四姨娘不解柳雲清心思,只當是這次受了重罰鬧著情緒,見她回房,於是也跟了上去。

“雲清,這次之後,你一定要吸取教訓知道嗎?日後,切記不要爭強好勝。”平心而論,四姨娘是真的希望女兒能引以為戒。

柳雲清不語,身上那身破衣服都未脫下,便開始自顧自的收拾起自己的東西。

四姨娘見她這副模樣,忍不住出聲,“雲清,你怨姨娘不要緊,但是別再跟縣主過不去了,這次若不是縣主,你又何止是關在思過房這般簡單?”

柳雲清收拾東西的手一頓,銀牙咬緊。

此時此刻,她最不想聽見的名字就是柳雲姝!

四姨娘說完也是一頓,連忙轉移了話題,“天福寺離侯府路途遙遠,姨娘聽說那裡十分的清冷,你櫃中的衣物都太單薄,姨娘已經差人給你重新置辦了。上去後,可要好好聽二小姐的話,誠心為侯府祈福,修養身心……”

柳雲華的變化四姨娘是看在眼裡的,她覺得經歷了夫人的事情,二小姐已經懂得明白是非,絲毫沒有往更深的方面想去。

然而,不論四姨娘說什麼,柳雲清都未作聲,甚至連目光都不曾看向她。

四姨娘知道自己這個女兒有許多的心結,一時半會兒怕是解不開。好在,這次柳雲華倒是念及姐妹情誼,求著老夫人讓她一起去祈福。

輕輕嘆了一聲,也好也好,雲清若是不在府中,也能少了口舌,但願此番她出府後,能和二小姐一樣靜下性子。

不多時,四姨娘差人準備的厚實衣衫送來了。

仔細的檢查了一番,便滿意的將衣衫收在了柳雲清的行囊中,因為時間匆忙,又擔心柳雲清路上吃得不習慣,她又匆匆前去膳房拿了些柳雲清平日裡愛吃的糕點,讓她帶在路上以備不時之需。

看著四姨娘那忙裡忙外的模樣,若換成是從前,柳雲清定會有些許的感動,可是現在,她只會在心裡冷笑幾聲。

侯府外,馬車已經備好。

不再是從前那奢華金燦的車頂,這馬車簡樸結實,一改往日柳雲華出行時的排場。

柳雲清輕輕撇了撇嘴,心想嫡姐這麼做真的有必要嗎?但面上卻不敢露出不滿,頭也不回的上了馬車。

她堂堂昌榮侯府的五小姐,卻落得如此寒酸,柳雲清眼角頓時一片溼潤。

柳雲華絲毫沒有去在意身旁那女子的情緒,而是輕閉著眼,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在經過街道拐角時,柳雲清直接將四姨娘裝點好的那包糕點丟出了窗,馬車頓時顛簸了一下,似是碾過了那些糕點。

她在馬車裡端坐好,面對柳雲華有些訝異的眼神,柳雲清面色如常,這樣不痛不癢的施捨,她不需要!

老夫人的屋子裡,雲姝被嬤嬤喚來,安靜的跨了進去,走到了老夫人的身前。

“祖母。”

“姝兒,坐吧!”老夫人看見雲姝,語氣立刻柔和了不少。

那女子甜美的面龐,靜等著老夫人的吩咐。

老夫人笑著放下手中的參茶,“姝兒該知道過幾日便是你父親的生辰,以往都是你母親在操辦,而今……哎,雖然發生了這樣的事情,祖母卻也希望能改善一下府中的氛圍。算了算府中剩下的這些人,能操持這件事的也就只有你了。”

雲姝明白老夫人的意思,但她終究只是一名晚輩,“祖母,姝兒只怕這樣一來有些逾越了。”

老夫人不以為意,如今整個侯府,誰不知道雲姝的能耐,就僅僅是永吉縣主這個名頭,除了侯爺和老夫人,誰見了都要行禮,“現在我們侯府上下,本也都是你在打點,有什麼逾不逾越的?祖母知道你的心思,但是這一次你父親生辰,意義非凡,萬萬馬虎不得。現在這侯府中,祖母除了你可是誰都信不得。”

雲姝琢磨著老夫人話中的意思,便輕點了下頭,“姝兒明白了。”

“這就對了!”老夫人聞言頓時也放心了,“其實你父親喜歡清靜,也不必大操大辦,你張羅些簡單的菜色,一家人在一起吃個團圓飯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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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姝再次點頭,雷氏的事情讓侯府的天空蒙上了陰影,老夫人只是想添些暖色而已。

另一頭,馬車朝天福寺的方向行駛著,約莫兩個時辰後,柳雲華一行人便到達了山腳之下。

天福寺位於山頂,昨日又下了些小雨,路面有些溼滑,兩人換成軟轎繼續前往。

挑起一側的簾子,柳雲清看著那路途的風景出了神。

她從未離開侯府去過這麼遠的地方,也從未見過原來雨後的新山,竟是這般的飄渺醉人。

淡淡的霧氣,隨著轎子的行進而愈發的濃郁,那些霧氣如同綢帶一般纏繞著林木,更是緩緩的纏住了柳雲清的心。

淡薄的淒涼湧上心頭,柳雲清輕顫著放下了簾子,昏暗中,她覺得自己流了淚,可是她又拼命的擦掉淚水揚起了下巴。

她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麼,可是此時的她已經不顧一切。

而在另一頂軟轎中的柳雲華卻是心情極好,無論如何,她的這招棋,是斷然不會失手的。

捏緊袖口,柳雲華在心中默唸著雷氏和柳雲翰的名字,她定會為他們報此血海深仇!

天福寺的方丈早已等候在門口,見到從轎中出來的二人,立刻迎了上去,慈祥平靜的面容不見半絲波瀾,“阿彌陀佛,老衲已為女施主備好廂房,請兩位女施主這邊請。”

還是那位方丈,可是柳雲華的心境已經大不一樣。

她們二人相視一眼,並無多言,一前一後跟在方丈身後。

“兩位施主若還有其他需要,喚人告知老衲便是。”方丈將二人領到了廂房門口。

柳雲華推開其中一間略略的看了一眼,轉過身去微微俯身,禮數周到,“倒是齊全,謝謝方丈。”

“施主不必多禮。”方丈作揖,又看向呆愣在一旁沒有動靜的柳雲清,“這位施主不如也看看是否需要添置何物?”

“無礙,家妹未行過遠門,怕是不習慣,稍後若是還有什麼需要,我自行差人下趟山便是。”柳雲華接過了方丈的話。

方丈微微點頭,目光深深的落在柳雲華的臉上,便緩緩轉身離開了她們的視線。

那昌榮侯府的嫡二小姐,與上一次來,給他的印象判若兩人。不知昌榮侯府中是發生了何事,居然叫人發生如此翻天覆地的變化。

方丈本是世外之人,這樣的想法一閃而過,便沒有深究。

屋內,有名男子正坐在棋盤前,修長的手指撥動著棋盒中的棋子,俊美無濤的五官,帶著絲絲淡漠,面色如玉般白皙,彷彿一副唯美的仙人畫。

見方丈推門而入,濃眉輕蹙,一貫的深沉難測,這聲音悠揚如風,“不知是何人來寺,竟還要方丈前去迎人。”

方丈拉起僧袍坐在其對面,“是昌榮侯府的兩位小姐,特來本寺祈福,相信鳳三少爺也認識。適才侯府老夫人差人安排,老衲才親自前去迎了人。”

鳳凌執子落入棋盤,眼中閃過些許漣漪,“昌榮侯府的小姐倒是不少,不知是哪兩位?”他的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那張淡雅清淨的面龐。

“二小姐與五小姐。”方丈說罷,便停下手中的動作仔細觀研起棋局。

鳳凌眉目露出淡淡的驚訝,“為何只有她們二人?”

他擔心的,是昌榮侯府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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