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很冷,張哲源點燃一支煙,只能靠這種方式來驅寒提神。他看著煙氣繚繞上升,與霧氣混為一體,在電鎢燈的照耀下變成了乳白色。每一縷煙氣彷彿都代表著他對王若華的思念,繚繞在他的腦海裡和心裡,揮之不去。

生產經理陳會京走了過來,故意板著臉說:“張哲源今天晚上加通宵,什麼時候吊完模板什麼時候下班,幹活麻利點兒。”

張哲源應了一聲,又將面臨一個不眠的夜晚。

凌晨四點,張哲源匆忙洗了把臉,結束了一宿的工作。

他蜷縮在被窩裡疲憊地睡去,沉沉地睡著了。這一宿他被凍壞了,此刻需要的是溫暖的被窩,美美地睡上一覺,就算是有人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懶得動一下,因為他實在是太累了。但是沒多久,他長長地噓出一口氣來,醒了之後就再也睡不著了。

又是一個失眠的凌晨,張哲源睜著疲憊的眼睛,想著這一天要怎麼度過,像個女孩子似的多愁善感。思念已經讓他忘記了疲勞,幾乎佔據了他醒著的全部時間。

在機場工地的日子張哲源一直很煩燥,由原來的平靜、憂鬱而變得浮躁起來,易衝動,常因一件小事就會與人爭執,甚至拳腳相向。

有一次,一個工人拍了下張哲源的肩膀,請他幫忙吊一吊木方。本來張哲源就有些潔癖,而且心裡正煩燥不安,於是他厭惡地瞪了這個工人一眼說:“好的,可以,請你別拍我的肩膀。”

工人感到好奇,笑著說:“大姑娘呀,不叫拍?”

這個工人說著話又拍了一下張哲源的肩膀,張哲源竟鬼使神差般的給了工人一拳,打在這個工人的肩頭。工人趔趔趄趄向後退了幾步,幾乎被打蒙了,畢竟一點防備都沒有。工人也急了,提著拳頭就向張哲源揮去,還沒打到張哲源身上,剛好趕來的陳會京就上前攔住了,問清了原由,並訓斥了張哲源一頓。

張哲源很幸運,有陳會京做護身符,躲過了這場禍事,可還有不走運的時候。

又有木工工人找張哲源吊木方,張哲源看到待吊的木方是先前被打的那個工人碼放好的,所以拒不給吊。

木工沒好氣地對張哲源說:“做好你本職工作就行了,叫你吊你就吊吧,管誰碼放的。”

張哲源直言說“這木方又不是你碼放的,等人家來了還不是找我事?”

木工已經有些不耐煩了:“你就說我叫吊的。”

張哲源說了聲對不起,轉身走開,還自以為很正直。讓他沒想到的是,這個木工惱羞成怒,竟然從背後偷襲他,直接將他摔倒在地,直摔得他頭暈目眩,眼冒金星。張哲源躺在冰冷的土地上,就好像睡了一覺似的,感覺倒挺舒服。

陳會京趕來把這個霸道的工人訓斥走了,又向躺在地上張哲源呵斥起來:“哎!張哲源,死了沒有,沒死給我起來幹活。”

張哲源這才站起來,撣了撣身上的塵土,若無其事,就像什麼事也沒發生一樣。

又勞累了一天一宿,張哲源依然沒有一絲睡意。當然,他已經很疲憊,但是思念還在作祟。他總覺得和王若華的緣份未盡,希望王若華會明白自己的愛,再次接受他。他還是那麼天真、執著,即使王若華不再“愛”自己,他依然還會在心裡默默守著她,守著她的名字,也許會有奇蹟再次出現。他忘不了王若華看自己的眼神,忘不了王若華和說過的每一句話,忘不了王若華甜蜜的笑臉,所有的美好都無法從腦海中抹去。

傍晚的時候,張哲源帶著短笛走出宿舍,向200米開外的機場跑道走去。

機場圍欄外,張哲源坐在高聳的土坡上,看著形形色色的飛機在夕陽下起飛和降落。同時,他也聯想到每一架飛機起飛和降落可能都代表著人們的相聚和別離。

空氣中飄揚著悲愴的短笛聲,時而被飛機的轟鳴聲淹沒,但隱隱約約還是能聽出一些音律,也足可以宣洩張哲源心中的苦惱和煩悶。但是用這種方式抒情,或許會讓他更惆悵,因為悲愴的音律又勾起了他的心傷。

終於送走了夕陽,張哲源起身已經準備離去。但是在站起來的瞬間,他卻突然對著日落的方向悲傷地大叫起來。因為在日落的方向有他心上的人,是他愛過的地方,那裡遺留著他所有的快樂和悲傷。

晚上,機場民工宿舍。

張哲源終於又翻出了日記本,稍微瀏覽了一番。他匆匆地看了一下,自從來到機場工地已經有八天沒寫日記了。

宿舍裡,工友們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談著,都毫無睡意,環境還算安靜。張哲源趴在被窩裡,手中的筆一直在沙沙作響,填寫著日記本中一行行空格,記錄著他在機場工地的心情。

想想這繁雜的八天,張哲源覺得似乎很漫長,恍若經過了一個世紀。“不可能的,若華不可能變得這麼快。”張哲源思索著,漸漸明白那天早晨王若華是在生自己的氣。頓時,王若華幽怨的眼神、倔強的面孔、還有看到自己扭過頭時焦急得直跺腳的樣子又在他腦際閃過,他惱怒自己怎麼就疏忽了這些細節。同時,他也意識到那天早晨,自己是多麼衝動、自私,只顧著自己一吐為快,卻從來沒有考慮過她的感受。

已經恍然大悟的張哲源恨不得殺了自己,自恃有點兒小聰明,到頭來卻聰明反被聰明誤。他決定回三杉欣欣家園找王若華道歉,承認錯誤,爭取她的原諒。可他的決定卻遭到工友劉春的反對,說他這是執迷不悟,勸他死了這條心。

這天上班時間,張哲源回庫房更換對講機電池,順便往宿舍瞜了一眼。他猛然發現工友劉春坐在自己的床頭,正在偷看自己的日記,不由得他雷霆大發,在宿舍追得劉春滿屋子跑。

劉春邊跑邊笑著解釋:“哲源,對不起,我還以為是你的記工本呢!我看你在床上放著,就看了幾頁,真沒多看。”

張哲源窮追不捨,哪裡肯聽劉春的解釋,不痛打劉春一頓難消心頭之怒。其實他只不過是雷聲大,雨點小,就是追上劉春也不會真打,頂多是推搡兩下。只見劉春一軲轆,胖胖乎的身子麻利地從張哲源的床上滾過去。張哲源一拳打來落了空,剛好砸在一面小鏡子上。劉春一下子怔住了,慌忙檢視張哲源的手有沒有受傷。

一會兒後,張哲源看著被打碎的鏡子似有寓意地說:“破鏡重圓。”

兩人停止了打鬧,坐在床上談起心來。

劉春說:“哲源,你是不是還想回三杉欣欣家園找承德那女孩兒?”

張哲源猶豫了一下,也不避諱:“是,我想我是不是應該回去。”

劉春愣了一下,卻反對說:“聽兄弟一句勸,好馬不吃回頭草,好鋼還寧折也不彎呢!”

張哲源木訥的笑了笑:“我不是好馬,也不是好鋼,我只是我。”

“開弓沒有回頭箭,這個事一旦過了,再回頭都難了。該放的放,該忘的忘,到時候別傷了自己又害別人。”

“事情沒你說的那麼輕鬆,不是一句話就能放下的。”

“身份,看看人家什麼身份,看看咱什麼身份。”劉春越勸越急,“咱男人丟不起這人。”

張哲源有些不耐煩地說:“我看得清自己,也認得清自己,就這身份和面子最害人,多少人都栽這上邊了。”

“哲源,你看的書比我多,知道什麼叫執迷不悟不知道,我看你是迷上那個女的啦!。”

“劉春,你不知道這裡邊的事,沒辦法給你說。”

“哲源,咱不吃那塊兒天鵝肉行不行?”

“這不是吃不吃天鵝肉的事,是你錯了敢不敢承認,敢不敢去面對。”

劉春的勸說最終惹惱了張哲源,他認為,做為朋友劉春應該支援自己才對,卻又給自己波涼水,他甚至要和劉春絕交。

11月26日,張哲源毅然決然回到了三杉欣欣家園工程。

早晨的天氣特別清冷,張哲源在水池前站了一會兒,遇到了王虎城,就同王虎城去安保室聊了會兒天。王虎城還特地拿出水果招待他,噓寒問暖幾句自然少不了。

從安保室出來,張哲源徑直向曲陽三建生活區走去,經過承德平泉建築公司辦公室前時,王若華恰巧從屋裡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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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王若華紅撲撲的臉蛋兒,整個人憔悴的樣子,張哲源不由得就停下了腳步。“若華,你還好嗎?”他滿含深情地問。

王若華止住凌亂的腳步,應了一聲,垂下眼簾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兩人分別將近十天,恍若經過了多年,只是突然覺得彼此間陌生了很多,但是隱隱作痛的心頭似乎還保留著夕日的餘熱。此時,兩人在倉促間相遇,一時倒有些百感交集,千頭萬緒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門哐啷響了一聲,平泉建築公司生產經理王建東從辦公室走了出來。張哲源和王若華這才錯開彼此的眼神,各自走開,好像他們的愛情無法存活在世人的眼光下似的。

張哲源感受的到——王若華還是愛著自己的。他看出王若華在看到自己的時候,冷若冰霜的臉孔霎時變得驚詫,霎時又變得溫柔靦腆,就像一隻溫順的糕羊。只要張哲源勇敢地把王若華擁入懷中,就可以擁有她,只是“身份”不允許張哲源做出如此唐突佳人的事。

兩人分別的日子裡,太陽常躲在陰霾中,一連數日,冷霧紛紛。如今張哲源歸來,雲消霧散,天朗氣清,天地似乎也在為他們的重逢而高興。

曲陽三建生活區後,空曠的荒地上。

張哲源抬頭仰望天空,展開雙臂,緊握雙拳,想從太陽的光芒中獲得些力量,以增強此行的信心。一切如他所料,王若華向曲陽三建生活區方向姍姍走來,在搜捕著生活區內會突然出現的身影。

在生活區的後門,張哲源遠遠地就從門縫中看到王若華向自己的方向走來,而王若華是看不到他的。不敢直指現實,卻做些偷偷摸摸地行徑,張哲源直感到慚愧。

一輛轎車停在承德平泉建築公司辦公室前,江花和王若華正忙著往車上裝東西,把一些揹包、被褥之類的物品正在往車裡塞,似乎是有人要走。

張哲源看到後就走了過來,如果王若華要走,他肯定會阻攔的。

在水池前,張哲源碰上王若華,並向王若華問候了一聲好,王若華還是溫順地應了一聲,兩人擦肩而過。

三杉欣欣家園工程大門外,張哲源停住自己的腳步。他心裡想著無論如何也要攔住王若華的車,就算是倒在車輪下也在所不惜,而王若華是絕對不會對自己坐視不理的。他怕王若華這一走,以後再也見不到她了,此行也只能無功而返,就此留下遺憾。

一個身體發福,腦門有些謝頂的中年男子向張哲源走來。問:“小夥子回來幹什麼呢?”

張哲源認識這個男子,是承德平泉建築公司的一個領導,雖然平時經常見,但是從來沒有搭訕過。“找人。”他坦然地回答該男子。

中年男子沉著地笑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什麼,然後輕輕地點了點頭,看似滿意地走開。

汽車馬達聲已經從三杉新新家園工程圍牆內傳來,而且聲音越來越近,張哲源打起精神,隨時可能會做出螳臂擋車的事情。等車從大門探出頭來,他見王若華不在車上,這才暗自松了口氣。如果王若華在車上,這天難免會上演一場悲劇,張哲源定會付出慘痛的代價。也許會因禍得福,他會以此博得王若華的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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